行吧,必须得把上周在医院碰上那档子邪乎事儿记下来了,不然憋心里非得成心病不可。
都怪我那不争气的皮肤,一到换季就起红疹,痒得人坐立不安。社区医院的大夫瞅了两眼,推了推眼镜:“过敏。但具体对啥过敏不好说,你去市三院做个全面的过敏原检测吧,那儿设备全。”
得,那就去呗。市三院是老牌医院,那栋门诊楼有些年头了,墙壁上爬满了水渍和岁月痕迹,走廊总觉得比外面暗几度,大白天也亮着惨白的日光灯。挂号、排队、问诊,一切倒还正常。开单子的年轻医生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:“抽血检查,两周后取报告。”
抽血是在三楼检验科。拐角最里间是抽血窗口,旁边有条更老的走廊,据说通往废弃不用的老住院区,用一扇沉重的防火门锁着,门上的绿色油漆都剥落了。排队时我就觉得那扇门阴恻恻的,忍不住多瞄了两眼。
两周后,我如约取报告。自助打印机咔哒咔哒地吐出了我的化验单。拿起一看,我懵了。
项目名称栏密密麻麻,印着的却不是任何已知的过敏原。什么“槐安路十七号梧桐树东南侧花粉”、“1998年雨季霉斑萃取物”、“李氏祖传酱油曲菌(第三代)”、“城南化工厂旧址地下三米处土壤成分”…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?
更离谱的是检测结果,每一项后面都跟着清晰的数值和“重度过敏(+++)”的结论。翻到报告单最下方,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,墨迹很新,像是刚写上去的:“皆乃旧时印记,避之则吉。”
我第一反应是机器故障或者报告拿错了。核对了好几遍姓名身份证号,没错,是我的。我捏着报告单去找检验科的医生。

窗口里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,面无表情地接过单子扫了一眼,眉头都没动一下:“哦,这个啊。打印机老出毛病,有时候会串数据。你去那边找王工,让他重新给你打一份。”
她随手一指,指的正是那条通往老病区的、灯光昏暗的走廊。我心里有点发毛,但想着可能是维修人员的办公室设在那头,便硬着头皮走过去。防火门虚掩着,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里面是一条更暗的走廊,两侧房间的门都关着,门牌模糊不清,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。
“王工?”我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有点虚。
尽头一扇门开了条缝,一个脸色苍白、穿着似乎过于宽大的旧式白大褂的男人探出头,一声不吭地向我招招手。
我走过去,把报告单递给他:“医生说我这份报告可能打错了,麻烦您……”
他接过单子,只看了一眼,就递还给我,声音干涩:“没打错。”
“没打错?可这上面的东西……”
“机器检测出来的就是这些。”他打断我,眼神飘忽,不太敢看我的眼睛,“它…偶尔会读到一些更深层的东西。按上面写的避一避,对你有好处。”说完,不等我再问,他就缩回房间,轻轻关上了门。
我站在那儿,脊梁骨一阵发凉。这算什么?恶作剧?可那医生的表情,那维修工的态度,都不像玩笑。我低头又看了一眼报告单上那些诡异的地名和年代,“旧时印记”四个字像根针一样扎进眼里。
我将信将疑,甚至有点恼怒,觉得被戏弄了。回到家,我把报告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。什么乱七八糟的!
直到第二天周末,我闲着没事,鬼使神差地按照报告单上一个最清晰的地名“槐安路十七号”搜了一下地图。结果让我汗毛倒竖——那地方现在是一个新建的购物广场,但在十多年前,那里确实有一排老梧桐树!而我初中上学天天骑车从那儿过,一到秋天就喷嚏连天眼泪汪汪!
我又试着回忆“李氏酱油”,我老家楼下以前真有个姓李的婆婆自己酿酱油卖,后来工厂扩建,她家作坊好像就关停了…那正是九十年代末的事。我小时候似乎还真因为偷吃她家酱萝卜起过一身风团?
我坐在电脑前,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。那份荒诞的报告单,像一份来自过去、来自我记忆深处的幽灵档案,被一台冰冷的机器,在一个诡异的环境里,莫名地读取并打印了出来。
我不知道那台机器连着什么,也不知道那条走廊尽头的“王工”到底是什么。但我再也没敢去市三院换报告。宁可信其有吧。
现在出门,我都尽量绕着那些报告单上“标注”的地方走。邪门的是,今年秋天,我这皮肤,还真就没再痒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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