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的眼科住院部藏在老楼三层,走廊尽头的OCT室总像块浸了水的海绵,透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。那台“鹰视-900”是十年前从报废的东院区搬来的,金属外壳被岁月磨得发亮,却总在深夜闹些“说不清道不明”的毛病。
我叫林薇,是眼科的住院医师。这周值夜班,护士长特意把我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嘱咐:“林医生,那台老OCT又‘抽风’了。白天给王大爷做黄斑扫描,报告里眼底图像上飘着根‘头发丝’,可我把机器拆了都没找到!”我点点头,心里却泛起寒意——哪是头发丝,上次给个小姑娘扫视网膜,图像里竟叠着半张模糊的眼睑,像有人在镜头后飞快眨了下眼。
凌晨两点,病区静得只剩监护仪的滴答声,像死神的倒计时。我端着保温杯,摸到OCT室门口。门没锁,推开时“吱呀”一声,寒气顺着领口往里钻,鸡皮疙瘩瞬间爬满手臂。仪器的指示灯幽幽闪着,像只蛰伏在黑暗里的兽。
我按流程开机,屏幕却没跳出熟悉的操作界面,反而布满黑白噪点,像老旧电视的雪花。“又坏了?”我嘟囔着俯身检查电源,指尖刚碰到插座,屏幕“唰”地亮了——一个清晰的眼底图像映出来,不是我准备的模型眼,而是个真实的、布满血丝的视网膜,瞳孔里似乎凝着团黑雾。
心跳漏了一拍,我以为是测试数据残留,手忙脚乱地按“清除”,可图像纹丝不动,反而缓缓旋转起来。虹膜的纹理越来越清晰,甚至能看到睫毛的阴影,像有双眼睛正透过屏幕死死盯着我。冷汗瞬间浸湿了白大褂,我想起护士长的碎碎念:东院区那阵,有个姓张的老医生,给青光眼患者做检查时,患者突然情绪激动撞向仪器,后来张医生出了车祸,患者也没救过来……这台“鹰视-900”,就是从那间诊室搬来的。
我猛地后退,后腰撞到器械台,不锈钢托盘“哐当”落地。窗外的树影在月光下扭曲,像无数只枯手在扒窗户。走廊里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,“嗒、嗒、嗒”,很慢,像穿着拖鞋的老人。我喉咙发紧,喊了声“谁?”,回声空荡荡的,没人应答。
OCT的镜头突然自动抬起,绿光扫过我的脸。屏幕上的图像变了,这次是个完整的眼底,血管纹理熟悉得让我窒息——那是档案室里,张医生病历照片上的眼睛!瞳孔里的黑雾散开,竟露出张苍白的脸,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!”我抓起桌上的手机,屏幕却暗着,电量条只剩个绝望的小红点。这时,打印机“咔哒”响了,一张报告单滑出来。我颤抖着捡起,诊断栏赫然写着:“视网膜脱离,伴陈旧性出血”——张医生当年的确诊结果!
我猛地回头,OCT的镜头玻璃上,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:白大褂,老式圆框眼镜,正是张医生的模样!他就站在我身后,双手搭在仪器上,眼镜片后的眼睛,和屏幕里的一模一样!
“啊——!”我尖叫着撞开门,疯了似的往护士站跑。值班的小王正趴在桌上打盹,被我吓醒,脸色煞白:“林姐,你……你听!走廊里有人哭……”
我们俩挤在护士站,直到天亮都没敢再动。

第二天,维修师傅来了,把机器拆得七零八落,却没查出任何故障。系统日志里,多了个叫“张”的用户,密码是张医生的生日。从那以后,“鹰视-900”再没闹过脾气,但没人敢在晚上单独进那个房间。尤其是雷雨夜,值班护士说,透过门上的小窗,能看到仪器屏幕上,偶尔会闪过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,静静地“看”着走廊,像在等下一个“患者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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