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市一院消化内镜中心,走廊尽头的窗户糊着老旧的磨砂纸,风一吹,纸页哗啦作响,像有人在外面踮脚张望。我是今晚的值班医生老陈,刚处理完一个胃出血的急诊,正准备眯会儿,护士小周慌慌张张跑进来,手里攥着个病历夹:“陈医生,急诊!45床李建国,呕血伴黑便,家属强烈要求做胶囊内镜,说普通胃镜他受不了。”
我皱眉,胶囊内镜多用于小肠病变,急诊上消化道出血做这个有点冒险,但家属态度坚决,病人也痛得脸色惨白,只能签字同意。胶囊内镜是最新的进口货,巴掌大的操控台闪着幽蓝的光,我按流程设置参数,看着李建国吞下那颗比感冒胶囊略大的“胶囊”,嘱咐他躺好,腹部贴好接收传感器。
图像传输开始了,屏幕上先是食道的黏膜,泛着正常的粉红色,接着是贲门、胃腔。胃里有少量积血,我调整焦距,想看看出血点。就在这时,屏幕突然一黑,随即跳出的画面让我和小周同时倒吸一口冷气——那不是胃壁,而是一间老旧的病房!白灰剥落的墙壁,铁架病床,甚至能看到床沿上挂着的、洗得发白的蓝布条,那是十年前医院淘汰的陪护床标识!
“设备故障了?”小周声音发颤,伸手去拍操控台。我按住她,心脏狂跳:“传感器没掉,胶囊还在传输信号……”画面里,病房中央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,背对着镜头,身形佝偻。我放大图像,女人缓缓转身——那是张我永远忘不了的脸!是五年前在这做胶囊内镜后,因小肠憩室大出血去世的张桂芬!当时她的胶囊内镜卡在憩室里,我们取了三天才找到,最后还是没能救活。

“张……张桂芬?”我失声喃喃。李建国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,捂着肚子打滚:“里面……里面有东西在抓我!陈医生,救我!”他腹部的传感器滋滋冒火花,操控台警报声刺耳响起。我冲过去想拔掉传感器,却发现屏幕上的画面变了——张桂芬的脸凑近镜头,嘴唇翕动,我竟能听到她的声音,像从水底传来:“我的胶囊……还在肚子里……帮我拿出来……”
小周吓得尖叫,我强迫自己冷静,想起张桂芬当年的胶囊确实没完全取出,憩室穿孔后,部分残骸留在了腹腔。难道她的怨念附在了新的胶囊上?我对李建国大喊:“放松!想象你的消化道是通道,让胶囊往下走!”同时,我在操控台紧急切换到“主动控制”模式,用磁场引导胶囊。
屏幕上,张桂芬的影像开始扭曲,病房墙壁化为模糊的消化道黏膜,胶囊猛地向下冲,画面恢复了正常的肠道结构,只是肠壁上似乎沾着一点暗褐色的碎片——那是旧胶囊的残骸!李建国的呻吟停了,传感器也不冒火了,他虚弱地说:“里面……不疼了,好像有东西出去了。”
我和小周瘫在椅子上,浑身冷汗。第二天,我悄悄去了病理科,把李建国肠道里的碎片送去化验,结果显示,那是十年前生产的胶囊外壳材料,和张桂芬当年用的型号完全一致。从那以后,市一院的胶囊内镜再也没出过故障,但深夜值班时,我总觉得操控台的蓝光里,偶尔会闪过一双女人的眼睛,在无声地注视着每一颗吞下的胶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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