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十一点,市一院老院区的走廊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声控灯,风吹过窗户缝隙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极了病人压抑的呜咽。我是夜班护士李梅,刚结束急诊的收尾工作,被护士长临时叫到宫腔镜检查室,整理明天要用的器械。

检查室在住院部三楼最里侧,挨着楼梯间,常年照不到多少阳光。推开门,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旧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。房间中央的宫腔镜设备泛着冷光,显示屏暗着,器械臂安静地垂在一边,像只蛰伏的金属昆虫。
我按流程检查器械、录入数据,一切都很顺利。凌晨一点,准备关机下班时,怪事发生了。
“滴——”
宫腔镜的显示屏毫无征兆地亮了,不是正常的待机界面,而是一片浑浊的、带着颗粒感的画面,像老式电视机收不到信号的雪花屏,却又隐约能看出是手术台的场景。我愣住了,伸手去按电源键,屏幕却纹丝不动,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。
更瘆人的是,画面开始清晰起来。我看到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孩躺在手术台上,脸色惨白,腹部盖着洞巾。镜头晃了晃,似乎是手术医生的视角,器械臂缓慢地伸向她的身体——那台宫腔镜的操作界面,竟然和我面前这台老型号的机器一模一样!
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,心脏狂跳。这台宫腔镜是五年前采购的,可画面里的设备看起来至少有十年历史了。我想转身跑,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。屏幕里的女孩突然动了一下,嘴唇翕动,像是在说什么,可声音却从宫腔镜的扬声器里传出来,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,带着绝望的哭腔:“疼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我猛地后退,撞翻了旁边的器械推车,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就在这时,宫腔镜的器械臂自己“活”了过来!它以一种不符合程序设定的角度,缓缓转向我,末端的镜头对准我的脸,屏幕上的女孩影像瞬间放大,她的眼睛里溢出血泪,伸出一只苍白的手,仿佛要从屏幕里抓出来!
“啊——!”我失声尖叫,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门口,却发现门把手动也不动,像是被焊死了。走廊的声控灯突然全灭了,黑暗中只有宫腔镜的屏幕亮着,那女孩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,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。
“李梅?你怎么了?”走廊里传来王医生的声音,他值夜班巡房,听到了我的尖叫。随着他的脚步声靠近,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,走廊的灯也恢复了光亮。
我瘫坐在地上,指着宫腔镜,语无伦次:“它……它自己开了……还有那个女孩……”
王医生疑惑地看向设备,显示屏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待机界面,器械臂也乖乖地停在原位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。“你是不是太累了?这台机器老了,偶尔会出点小故障,我叫维修部明天来看看。”他扶我起来,语气带着安抚。
我惊魂未定,却不敢再待下去。第二天,医院决定淘汰这台故障频发的宫腔镜,联系了废品站来搬运。工人拆开机器外壳时,在器械臂的传动箱里,发现了一块已经发黑的纱布,上面还凝着暗红色的血迹。
护士长拿着纱布去查档案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——那是十年前,老院区一台宫腔镜手术的遗物。当年一个叫陈雪的女孩手术中大出血,最终没能抢救过来,家属因为手术器械疑似遗留异物闹过,后来不了了之。而那台出事故的旧宫腔镜,正是眼前这台的“前身”,因为零件尚可利用,被翻新组装,继续服役了五年。
从那以后,市一院再也没人敢用老设备翻新的仪器。而我,每次走过三楼的走廊,总觉得那间检查室的门后,还藏着一双含泪的眼睛,和一声从未消散的、绝望的呼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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