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十一点,介入科的走廊只剩下应急灯的幽光,把斑驳的白墙映得像张布满皱纹的脸。我叫林薇,刚从卫校毕业,在这家快五十年的老医院当影像技师,今晚是我独自守DSA室的第一个夜班。
DSA机就像头蛰伏的钢铁巨兽,冷白色的外壳蒙着层薄灰,屏幕暗着,只有散热口发出细微的嗡鸣。我按流程检查设备,指尖触到操作面板时,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凉——明明空调设定的是26度。
“嗡——”机器毫无征兆地自检启动,屏幕亮起刺目的绿光,自动进入了血管造影的模拟模式。我愣住了,我明明没按开机键。更诡异的是,屏幕上的“模拟血管”里,竟漂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,像团黑色的雾,却又有着清晰的躯干和四肢,正“站”在虚拟的主动脉里。
我揉了揉眼,以为是视觉疲劳产生的伪影。可当我放大图像,那影子的轮廓竟清晰起来:佝偻的背,瘦骨嶙峋的手,甚至能看到病号服的条纹——和上个月那个大出血去世的王大爷一模一样!他当时就是在这台DSA机下做的急诊介入,最终没下手术台。
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我颤抖着伸手去关设备,手指刚碰到电源键,屏幕里的“王大爷”突然动了!他缓缓抬起头,空洞的眼眶对准我,仿佛穿透了屏幕在看我。我吓得后退一步,撞在冰冷的器械车上,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“不可能……只是伪影……”我喃喃自语,强迫自己冷静。DSA的伪影我学过,运动伪影、金属伪影,但从没见过人形的!我重新坐下,试图用技术解释:“呼吸运动?不对,模拟模式没人……设备故障?”
我重启机器,可一开机,那个影子又出现了,这次离屏幕边缘更近,仿佛要“走”出来。我猛地抬头,发现操作间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,外面漆黑一片,传来若有似无的呻吟声,像极了王大爷临终前的喘息。
我疯了似的扑过去关门,指尖刚碰到门把手,身后的DSA机突然发出“滴滴”的报警声,屏幕上的“王大爷”竟咧开嘴,露出森白的牙齿,像是在笑!我尖叫一声,跌坐在地,连滚带爬地冲向走廊。
应急灯忽明忽暗,我仿佛看到王大爷的身影在前方飘着,穿着那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,背影佝偻。我不敢回头,拼命跑,直到撞上值夜班的张护士。
“林薇?你怎么了?脸色这么白!”张护士扶住我,手电筒的光照亮她关切的脸。
我指着介入科的方向,语无伦次:“DSA……屏幕……王大爷……”
张护士皱眉:“王大爷?他家属上午还来问过能不能把当时的造影光盘带走,我记得你把光盘给他们了啊。”
我一愣,随即被更大的恐惧攫住——光盘早就给家属了,刚才屏幕里的,根本不是存档影像!
第二天,维修人员检查DSA机,说设备一切正常,只是发现操作日志里,昨夜凌晨一点到两点,机器被人“手动”启动过三次,可那时候我早就吓跑了,张护士也在护士站!
从那以后,我再没敢值介入科的夜班。但我总忘不了那个深夜,DSA屏幕上的人形伪影,它不像故障,更像……某种不甘的灵魂,借着机器的光,想再看一眼这个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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