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核医学科走廊像被抽走了所有温度,白炽灯的光晕在斑驳的墙皮上投下晃动的影子,老楼特有的霉味混着消毒水,钻进鼻腔里发涩。我叫李默,新来的影像技师,今晚第一次独自守着这台“老古董”SPECT机——型号是十年前的,据说送走了三任主任,机身上的按钮掉漆,屏幕偶尔闪一下绿光,像濒死者的眼。
急诊电话来得突兀,“核医学,速接病人,胸痛待查。”我手忙脚乱套上铅衣,推开诊室门时,一股寒气扑面而来。推床上的老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家属填的病历卡上“主诉”栏只写了“心口闷”,年龄那一栏用铅笔描了又改,最后模糊成“?”。他被推上床时,盖的蓝布单滑下来,我瞥见他后颈有块暗褐色的斑,形状像个残缺的十字架。
“家属呢?”我问推床的护工,对方摇摇头,“没人跟来,就说‘做完检查就走’。”
注射显像剂的针管刺入老头皮肤时,他眼皮都没抬一下,仿佛一具蜡像。我盯着控制台,机器嗡嗡启动,探测器旋转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。第一帧图像出来时,我揉了揉眼——心脏的显像区域旁边,竟然叠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,像水墨洇在胶片上,可SPECT是断层成像,怎么会有这种“额外”的影子?

我调大窗宽,那轮廓越来越清晰:是个穿病号服的女人,垂着头,长发遮住脸,偏偏和老头的床位完全重叠。冷汗瞬间爬上我的后颈,我猛地转身去看病床上的老头——他双目紧闭,胸口的起伏却还在,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“大爷?您感觉怎么样?”我试探着喊,他毫无反应。再回头看屏幕,那个女人的影子竟然动了——她缓缓抬起头,长发分开,露出的不是脸,是一片黑洞洞的虚无,像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的空洞。我后背的汗瞬间湿透了白大褂,手指抖得按不住暂停键。
突然想起科里的老护士说过的传闻:这台SPECT机刚引进时,有个女病人做心肌灌注显像时突发心梗,没救回来。当时机器拍出的图像里,心脏旁边也飘着个“人影”伪影,后来那间诊室就总在深夜出怪事。我喉咙发紧,想去叫人,却发现走廊的灯全灭了,只有机器屏幕的绿光映着墙壁,那个女人的影子已经从图像里“爬”出来,飘在我身后,带着一股刺骨的冷。
“啊——!”我闭着眼尖叫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再睁眼时,控制台的警报响了——老头的心电图变成了直线,而屏幕上的伪影消失了,只剩心脏部位一片死寂的灰度。
护士长赶来时,我还在发抖。她检查完老头,叹了口气:“送来时就没了生命体征,家属想‘走个流程’,也算送老人最后一程。”我望着关机后漆黑的屏幕,突然明白:那些医学无法解释的伪影,或许是这台老机器在生死交界的瞬间,替亡魂按下了快门。从那以后,我再没敢在深夜碰过那台SPECT机,总觉得它的探测器里,还藏着一双窥视生死的眼。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