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老住院部三楼的走廊,在深秋的雨夜像条洇着水迹的墨带。声控灯年久失修,每走几步就得跺脚才能换来几秒昏黄,映着墙皮上斑驳的霉斑,活像张老人的脸。凌晨一点,护士小张揉着酸胀的太阳穴,刚给2床换完镇痛泵,走廊尽头那间备用病房里,突然传来一阵极不规律的“滴——滴滴——”声。

那间房只塞着台古董级的心电图机。上周从仓库翻出来时,机身上的绿漆都掉秃了,据说是三十年前的老物件,下午刚请电工“抢救”过,说电路老化但勉强能用。小张心里发毛,那扇木门虚掩着,她推开门,一股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——空调明明设的26度。

心电图机的屏幕亮着,幽蓝的光在黑暗里撕开道口子。屏幕上的波形完全脱离了正常节律,既不是窦性心律的平稳起伏,也不是室颤的疯狂震颤,那些扭曲的线条像条濒死的蛇,挣扎着、抽搐着……小张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波形,和上个月心梗去世的李大爷临终前的心电图,几乎分毫不差!李大爷走时,心电图最后那段濒死的锯齿波,曾让她连续几天做噩梦。可现在,这台没连接任何病人的机器,怎么会重现那个死亡波形?

她颤抖着伸手去按关机键,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塑料壳,机器突然黑屏,紧接着又猛地亮起!这次的波形更加诡异,居然在屏幕上扭曲出“救我”两个字的轮廓!小张吓得后退,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,发出“咚”的闷响。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,又在她的惊惶中迅速熄灭,只剩心电图机的屏幕,像只幽幽窥视的眼睛。

“谁……谁在那儿?”小张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她明明记得,下午电工走后,这间房连张病床都没有。她壮着胆子凑近,想再看清楚,可屏幕上的波形突然绷成一条笔直的线——死亡线。然后,机器彻底关机,死寂得像座坟墓。

她疯了似的跑回护士站,叫醒了值班医生王磊。王磊打着哈欠过来,捣鼓半天,只发现电源线松了。“小张,你肯定是熬夜熬出幻觉了,这破机器早该扔了,电路接触不良正常得很。”他重新插好线,机器正常自检,屏幕干干净净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可小张知道,那不是幻觉。从那天起,每晚凌晨一点前后,那台心电图机总会准时“闹鬼”。有时是李大爷的濒死波,有时是去年肺栓塞去世的张阿姨的房颤波,甚至有一次,屏幕上竟跳出她自己体检时的正常心电图,吓得她好几天不敢值夜班。科室最终把机器锁进仓库,但深夜走过三楼走廊时,小张总觉得耳边萦绕着若有若无的“滴滴”声,仿佛那些逝去的心跳,正隔着生死,向活着的人传递着什么未说出口的遗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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