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的老住院楼像头蛰伏的巨兽,深夜里,只有ICU的指示灯还亮着,将走廊映得一片惨白。我叫李梅,在这儿做了十五年护士,夜班的寂静总能放大所有细微的声响——监护仪的滴答,呼吸机的规律送气声,还有自己心跳擂鼓般的动静。

今晚的重点病人是6床的张大爷,脑溢血昏迷三天了,全靠呼吸机维持。凌晨两点,我例行查房,眼角余光瞥见呼吸机的波形图,心里咯噔一下。那不是正常的机械辅助通气波形,也不是自主呼吸触发的曲线,而是……像有人用铅笔在纸上抖着手画出来的,一段急促的尖峰后,跟着绵长、扭曲的波浪,末尾还拖着个奇怪的小勾。

“不可能啊。”我凑近,指尖拂过机器屏幕,温度冰凉。参数都对,氧浓度、潮气量、呼吸频率,一切正常。我检查了管路,没有漏气,也没积水。张大爷的胸廓平稳起伏,是机器推动的节奏,可这波形,却像活物般在屏幕上蠕动,甚至……我揉了揉眼,那小勾的形状,怎么越看越像个“救”字的笔画?

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我想起上周猝死在这张床上的老教师,也是呼吸机波形突然紊乱,最后心电监护变成了直线。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,老教师的血氧明明还够,呼吸机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,强行停止了送气。家属闹了两天,最后以突发心梗结案。

现在,这台呼吸机的屏幕又开始“闹脾气”了。波形不再是那个怪勾,而是分成了三段,中间的平台期被撕裂成细碎的波纹,像水面被投入了颗石子。我试着调整呼吸频率,数值改了,波形却纹丝不动,依旧自顾自地变幻着,甚至开始重复一种规律:尖峰-平段-破碎波,间隔正好七秒,和老教师去世时的心率一模一样。

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闪烁了一下,我猛地回头,空无一人。只有风从窗缝里钻进来,带着消毒水和旧纸张的味道,呜呜地像谁在哭。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,我扑过去,张大爷的心率飙到了130,可呼吸机的波形,却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完整的人脸轮廓——闭着眼,嘴角下垂,正是老教师生前的模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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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手忙脚乱地按呼叫铃,却发现电话线是断的。值班医生小王的办公室灯亮着,我冲过去敲门,里面却传出老教师的声音:“小李,别吵,我再睡会儿……”

我瘫坐在走廊,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。呼吸机的蜂鸣声还在继续,屏幕上的人脸开始流泪,那泪水化作一串波形,缓缓组成了“还我命来”四个字。张大爷的心跳,在这一刻,彻底变成了直线。

当我再次睁开眼,天已蒙蒙亮。小王医生蹲在我面前,“梅姐,你怎么睡这儿了?6床……张大爷走了,呼吸机波形最后乱得不成样子,跟上周那个老教师一模一样。”

我没说话,只是盯着自己的手。掌心还残留着机器屏幕的寒意,以及那个永远擦不掉的、诡异的波形轮廓。老住院楼的阴影里,仿佛有什么东西,正借着呼吸机的管道,在生死之间,传递着无人能懂的信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