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市一院,走廊声控灯坏了大半,惨白的光在阴影里晃荡,把墙壁上的消防栓映得像具站着的棺材。我是林薇,麻醉科新来的实习生,今晚第一次值大夜。值班室空调嗡嗡吐着冷气,消毒水味混着灰尘,黏在喉咙里发闷。
凌晨两点,我捏着巡查表,脚底板像粘了胶水,每一步都沉。经过麻醉机备用间时,眼角突然瞥到最里侧那台老式德尔格麻醉机——屏幕亮着。我愣了:昨天张老师还说它主板烧了,电源都拔了,丢在角落里积灰的。
推开门,霉味和金属锈味扑来。那台机器的电源灯确实亮着,屏幕上的波形在黑暗里蠕动,不是麻醉深度的平滑曲线,也不是呼吸末二氧化碳的规律波动,反而像…心电图?可麻醉机只监测气道参数,哪来的心电波形?
我凑近,心脏突然揪紧:那波形的起伏,分明是一张人脸在扭曲挣扎!线条抽搐着,像被扼住喉咙的尖叫,在幽蓝的屏幕上渗出血色的残影。更瘆人的是,波形的频率越来越快,“滴滴”的模拟音里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啜泣。

十年前的记忆猛地撞进脑海——张老师私下提过,这台机器出过事。一个肝癌晚期的病人,麻醉后再也没醒来,家属大闹三天,机器就被封存了。当时的主麻是个姓王的医生,后来疯了似的辞职,说每到深夜,机器里就会传出病人的呼救。
我想关掉它,手指刚碰到电源键,却像摸到冰块,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到后颈。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“滴——”声,波形瞬间崩碎,变成无数尖刺,像濒死的心电图,又像用血写的摩斯密码。灯光开始狂闪,备用间的门“砰”地关上,锁舌弹出的声音在寂静里炸开。
屏幕上的波形活了过来,像藤蔓一样顺着边框爬出来,化作半透明的人影——病号服,胸口缝合的线痕,正是十年前那个没醒来的病人!他的脸泡在幽绿的光里,五官糊成一团,只有嘴一张一合,吐出模糊的气音:“救…我…疼…”
我尖叫着后退,撞倒身后的器械车,不锈钢盘子哐当砸地,在走廊里回荡出鬼哭似的声响。走廊的灯全灭了,黑暗里只有麻醉机的屏幕亮着,人影伸出冰凉的手,要抓住我的白大褂…
“林薇!你发什么疯!”值班的李医生撞开我,手电筒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。他冲进备用间,里面却一片死寂:机器电源拔掉了,屏幕黑着,门也好好开着。“你太累了,产生幻觉了。”李医生皱着眉,语气笃定。
我瘫在走廊地上,后背全是冷汗。第二天,我偷偷翻了那台麻醉机的故障日志,凌晨两点的记录里,赫然躺着一段异常波形数据——和十年前那个病人抢救时的最后心电监护图,分毫不差。而维修单显示,它的电源模块,早在一周前就该彻底报废了。
现在,那台麻醉机被彻底锁进了仓库,但每到深夜,我总觉得值班室的空调风里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来自十年前手术室的血腥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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