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的老检验科藏在住院部负一层,窗外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天井,几株歪脖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晃荡,活像默片里的鬼影。我叫林薇,刚轮岗到这里的实习检验师,今晚是我第一次独自值大夜。
凌晨三点,消毒水的刺鼻味混着老旧空调的霉味,在空气里织成一张粘稠的网。墙上挂钟“滴答”作响,像在数我的心跳。只有那台服役十年的AU5800生化分析仪还在嗡鸣,屏幕上的反应曲线本该是条温顺的“蛇”——平滑上升,缓慢回落,可现在,它像被无形的手扭成了麻花。
我以为是仪器又犯了老毛病,起身想去拍两下(老检验师说这机器就得“哄”)。可脚刚沾地,分析仪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报警,不是机械的故障音,倒像人在窒息前的抽气声。
我头皮一麻,凑近屏幕。那条曲线不再混乱,它开始“蠕动”,波峰波谷间竟勾勒出一张人脸——干瘪、皱缩,眼睛是两个深黑的凹陷,嘴角咧开,挂着诡异的笑意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我指尖冰凉。这张脸,我认得。上周送来的急诊病人张大爷,肝癌晚期,可送来时他皮肤泛着青灰,瞳孔涣散得像个死人。家属坚持说还有气,我们硬着头皮做了检测,当时这台机器的曲线就是这样扭曲,最后报出个离谱数值。主任当场封存样本,说“等天亮再说”。
结果第二天,张大爷死了,死状和送来时几乎一样。法医鉴定是“多器官衰竭”,但他的样本,天亮后不翼而飞。
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我猛地看向样本架——张大爷的样本管,明明已被封存,此刻竟诡异地出现在检测位上!试管里的液体不再是淡黄色血清,而是浓稠的暗红,像凝固的血。
“嗡——”分析仪的嗡鸣陡然变调,像有人在耳边吹冷气。实验室的灯开始频闪,惨白的光线下,屏幕上的人脸曲线“活”了过来——它爬出屏幕,在空气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形,穿着张大爷那件洗得发白的病号服,一步步向我逼近。
“还……我的……样本……”沙哑的声音从轮廓里挤出来,带着铁锈和福尔马林的味道。
我尖叫着后退,撞翻了试剂架。玻璃瓶碎裂的脆响中,一瓶腐蚀性清洗液泼向分析仪。滋滋的冒烟声里,屏幕黑了,鬼影也随之消散。

我瘫在地上,浑身发抖。烧坏的分析仪屏幕上,残留的微光竟画出了“张为民”三个字——张大爷的名字。
第二天,同事发现我时,我还缩在墙角,反复念叨“曲线……人脸……”。医院很快报废了那台AU5800。听老护士说,这机器是十年前从一家倒闭的私立医院淘来的,那家医院当年搞过“细胞活化”的非法实验,死过不少人。
从那以后,我再没敢碰生化分析仪。深夜值班时,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盯着我,耳边还会响起那声窒息般的报警,眼前晃着那条扭曲成人脸的反应曲线——提醒我,有些“异常”,不止是仪器故障那么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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