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坐在消化内科诊室的椅子上,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检验单,“粪便潜血试验:阳性(+)”的字样像根细针,扎得他眼皮直跳。这是第三次了,三个月里,从最初的“可能是痔疮”到现在的“必须查清楚”,医生的语气越来越严肃,他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沉。
他今年四十四,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总监,业绩压力像块湿海绵,沉甸甸地压在肩头。三餐不定是常态,凌晨两点的写字楼灯光和便利店的关东煮是老搭档。半年前开始偶尔便血,他摸了摸屁股上的小肉球,笃定是痔疮犯了,抹了点药膏就没管。直到上个月体检,便潜血那一栏的“+”号像个警告,把他推进了医院的大门。

第一次复查,他严格按照医嘱,提前三天就戒了红肉、血旺,连绿叶菜都少吃,就怕食物干扰结果。可报告出来,还是阳性。消化科李医生推了推眼镜:“老张,别大意,潜血持续阳性,要么是消化道有慢性出血,要么是……”后面的话没说,但那欲言又止的眼神,让老张脑子里瞬间蹦出“胃癌”“肠癌”几个字,冷汗刷地就下来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,老张像揣了个定时炸弹。他开始失眠,凌晨三点盯着天花板,百度搜索栏里反复敲着“潜血阳性 生存期”。妻子看他日渐憔悴,把红烧肉换成了清蒸鱼,每天熬薏米红豆粥,嘴上说着“肯定是你最近太累了,炎症而已”,夜里却偷偷查医院的专家号。儿子放学回来,会凑过来问:“爸爸,你什么时候能陪我踢足球?医生说你好了就能去,对吗?”老张摸着儿子的头,喉咙发紧,只能勉强笑:“快了,很快。”
这周约了肠镜检查。前一天下午,老张捧着那碗泻药,褐色的液体黏腻反胃。他一口口咽下去,胃里翻江倒海,跑了七八趟厕所,直到排出的水像清水一样。夜里躺在床上,肚子空得发疼,却毫无睡意。他想起刚工作那会,为了赶方案,连续一周吃泡面,胃里烧得慌也没当回事;想起去年为了拿下一个大客户,陪酒喝到吐血丝,第二天照常上班……那些被忽略的疼痛,此刻都成了审判的证据。
肠镜室的门开了,护士喊他的名字。躺在检查床上,冰冷的器械滑入身体,他攥紧了拳头。医生的声音很平静:“有个小息肉,良性的,已经钳除了。不过……肠道黏膜有充血,慢性炎症比较重。”老张悬着的心落了一半,但随即又提了起来:息肉切了,炎症也治了,潜血会转阴吗?
一周后,新的检验单拿到手,老张的手抖得厉害。李医生看着报告,眉头微蹙:“还是阳性。这样,再做个胃镜吧,看看食管、胃和十二指肠。”
走出诊室,外面下起了小雨。老张站在医院的长廊里,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——眼下的乌青,苍白的脸,全然没了往日的干练。他突然很想念公司楼下那家肠粉店,想念里面加了点猪血的酱汁,可现在,连这点念想都成了禁忌。
他不知道这场与“潜血阳性”的拉锯战还要持续多久,只知道明天要空腹去做胃镜,口袋里的检验单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,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问号,等着被拉直成句号。而在那之前,他能做的,只有一次次地走进医院,等待,检查,然后在希望和恐惧之间,继续徘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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