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发现不对劲,是在去年春天。我叫小林,那天路过街心公园,风里卷着柳絮,我的眼睛突然像被砂纸打磨过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,喉咙也像堵了团棉花。从那以后,噩梦就没停过——吃口芒果,嘴唇肿成香肠;换款洗发水,头皮痒得能挠出血;就连摸一下新到的纯棉床单,胳膊上都能蹿出一串红疙瘩。
我揣着攒了半年的挂号费,挂了市一院的变态反应科。诊室里,戴眼镜的张医生推了推镜片:“先做个过敏原筛查吧,抽个血,看看你到底对啥‘过敏’。”我攥着抽血单,针头扎进血管时,我甚至偷偷许愿:只要能揪出凶手,哪怕是空气,我也认了。
等待结果的三天,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。喝口水都盯着成分表,出门必戴两层口罩,连邻居家的狗路过,我都绕着走——谁知道狗毛会不会飘我身上?

取报告那天,我手心全是汗。检验科的护士把那张A4纸递给我时,我抖着手展开,然后,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晃了晃。
“户尘螨:阳性(+++);屋尘:阳性(+++);猫毛狗毛:阳性(+++);牛奶:阳性(+++);鸡蛋:阳性(+++)……”我往下翻,花粉类、坚果类、海鲜类、甚至连“小麦”“大豆”都赫然标着鲜红的阳性。最后一行,医生的批注写着:“常见过敏原检测项目共28项,全部呈阳性反应,建议结合临床症状进一步排查。”
全部?阳性?
我像被人迎面泼了盆冰水,从头凉到脚。原来我不是对某一样东西过敏,我是对这个世界过敏?连呼吸的空气,喝的水,吃的饭,都可能变成攻击我的武器?
走出医院时,阳光刺眼,我却觉得浑身发冷。张医生看着我的报告,也愣了半晌:“小林啊……你这情况,太罕见了。几乎所有常见过敏原,你都‘过敏’。”
回家的路上,我买了个最贵的N95口罩,又去超市搬了箱蒸馏水——自来水说不定也有我过敏的矿物质。晚上,我把自己裹在防尘服里,看着镜子里像宇航员的自己,突然笑出了眼泪。这算什么?我是要去火星吗?
但日子总得往下过。我开始摸索“无菌生活”:用蒸馏水洗脸,吃特医食品公司定制的“纯净餐”,出门必穿连帽衫戴护目镜,家里24小时开着最高档的空气净化器。朋友们笑我像个“生化危机幸存者”,我却在一次尝试后,第一次睡了个没有痒醒的整觉。
那天醒来,阳光透过净化器的滤网,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。我坐在床上,突然觉得,也许过敏不是惩罚,而是我的身体在教我,如何更敬畏地对待这个世界。我开始记录每天的“安全时刻”:阳光晒在皮肤上的暖意不过敏,读一本旧书的墨香不过敏,妈妈熬的米汤(严格用蒸馏水和有机大米)喝下去,胃里暖暖的。
现在的我,依然是个“过敏宇宙”的居民,但我学会了在这个充满“敌人”的世界里,为自己圈出一片小小的、安全的星空。毕竟,能活着发现这些细微的美好,本身就值得庆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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