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凌晨两点的膀胱镜》
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泌尿科手术室里荡着回音。张主任盯着显示屏上模糊的膀胱影像，食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术服袖口的褶皱。凌晨两点的手术本就棘手，何况面前这位52岁的患者王师傅，膀胱里的结石像枚暗藏的鹅卵石，正卡在输尿管口兴风作浪。
“再冲点水，视野太暗了。”他头也不抬地说，右手的活检钳悬在半空。巡回护士小李应了一声，转身去调节冲洗液的流速旋钮。蓝色的液体顺着软管流入膀胱，显示屏上的阴影却突然晃动起来，像被搅动的墨汁般混沌一片。
“不对啊主任，水流好像堵了。”小李的声音带了点颤音。张主任这才抬头，看见冲洗液的吊瓶正在剧烈摇晃，软管中段鼓起个诡异的包，像条吞下青蛙的蛇。他伸手捏了捏那段管子，触感硬邦邦的，不像普通气泡堵塞。
“先停冲洗。”他话音刚落，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警报。王师傅的血压开始往上蹿，心电监护线变成躁动的波浪。麻醉师立刻俯身调整药量：“患者有点应激反应，血压160/95了。”
手术室里的空气骤然紧绷。张主任盯着显示屏，膀胱内的充盈度已经超过正常范围，本该清澈的冲洗液此刻呈淡粉色——是有轻微出血。他握着镜鞘的手稳了稳，试着轻轻旋转镜体，突然感觉阻力异常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咬住了镜端。
“是结石碎片卡住了。”他喃喃自语，额角沁出细汗。这种情况在膀胱镜手术中不算罕见，但偏偏发生在凌晨，器械科的值班人员怕是一时半会调不来备用配件。小李已经掏出手机联系后勤，听筒里只有忙音。
“备20ml注射器。”张主任突然开口，“用手动负压试试。”巡回护士迅速递过器械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他将注射器接在冲洗接口上，缓慢回抽，能感觉到管道里有个硬物在较劲。第一次没成功，他换了个角度，屏气凝神再试，突然手感一松，注射器里猛地吸入半管混着血丝的液体。
显示屏上的视野瞬间清晰了。那颗绿豆大小的结石碎片随着反流的液体被吸出，像颗终于滚落的绊脚石。张主任长舒一口气，活检钳精准落下，将卡在输尿管口的结石主体夹碎成细沙状。监护仪的警报声停了，血压曲线慢慢回落至正常区间。
“您刚才可真稳啊。”手术结束后，小李一边整理器械一边感叹。张主任摘下湿透的手术帽，看着护士推走沉睡的患者，袖口的褶皱被汗水浸得发皱：“十几年前我第一次独立做膀胱镜，也遇上过冲水异常。当时带教老师告诉我，手术台上最可怕的不是突发状况，是慌了手脚。”
走廊尽头的时钟敲了三下。他走到值班室门口，透过玻璃窗看见王师傅的老伴正趴在床沿打盹，手里还攥着空的保温杯。手术室的灯一盏盏熄灭，蓝色的冲洗液吊瓶在晨光中轻轻摇晃，像一场风暴过后平静的海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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