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碎石之后》

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根细针，顺着鼻腔扎进李芳的太阳穴。她盯着走廊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灯带，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的手术疤痕——那道三厘米长的伤口，此刻正隔着纱布传来细微的灼痛。

"李芳，复查B超到你了。"护士台传来叫号声。

躺在检查床上，耦合剂的凉意让她猛地缩了下肚子。B超探头在皮肤上滑动时，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"右肾区还有强回声光斑，大概0.5cm。"医生的声音很平静，李芳却觉得那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，模糊得让人心慌。

三天前的碎石手术场景突然在眼前闪回。主刀的王主任说"结石已经碎得很彻底"，可现在这粒残留的碎石，像颗埋在身体里的不定时炸弹。她想起术后第二天突然袭来的肾绞痛，冷汗浸透了病号服，值班医生却说"可能是碎末排出的正常反应"。

"这种情况常见吗？"她捏紧手中的检查单，指节泛白。B超医生摘下眼镜擦了擦："肾镜手术残留小结石的概率确实存在，不过一般建议术后两周复查，你这才第七天，再观察观察。"

回到诊室，王主任的白大褂上还沾着淡淡的碘伏痕迹。他仔细对比着术前术后的片子，食指关节轻轻叩着桌面："当时视野里确实没看到明显残留，可能是角度问题。"他抬头时，李芳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，"这样，咱们先尝试体外碎石，你别太担心。"

那天傍晚的体外碎石室格外安静。机器运转的嗡鸣里，李芳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，第七声冲击波传来时，右腰突然传来锐痛。她咬住嘴唇，听见操作间里护士小声说："王主任刚下了两台手术，还特意赶过来盯着..."

第三次碎石后的清晨，李芳在尿袋里发现了几颗深褐色的颗粒。她攥着装有结石的小玻璃瓶，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迟迟不敢进去。直到看见王主任端着保温杯打哈欠，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歪扣在扣眼里，她才突然想起第一次就诊时，这个总是皱着眉头的医生，曾在她紧张到发抖时，用体温焐热过B超探头。

"排出来就好。"王主任接过瓶子对着光看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，"其实那天做完手术，我半夜还翻了你的病历...手术记录写得太满，可能忽略了肾盂隐窝的位置。"他突然笑了下，眼角的皱纹堆成小沟壑，"以后咱们建立个'结石档案'，定期盯着它，怎么样？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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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医院时，秋阳正把梧桐树影揉碎在人行道上。李芳摸了摸口袋里的复查单，想起刚才护士台传来的对话——某个年轻医生在抱怨术后随访麻烦，王主任的声音混着翻病历的沙沙声："随访不是任务，是给病人心里落个秤砣。"

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是医院发来的术后关怀短信。李芳看着屏幕上"如有不适请随时联系"的字样，忽然觉得腹部的隐痛轻了许多。风掀起她的围巾，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，可阳光正好，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，很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