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凌晨三点的蓝色警报》
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走廊里织成一张网，林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，腕间的表针正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。消毒水混着夜班护士咖啡杯里飘出的焦苦味，在护士站上方凝成一团雾。她捏了捏眉心，忽然听见治疗室传来轻微的"嘶嘶"声，像有人在暗处咬碎了一根吸管。
"小王，去看看23床的引流袋。"她敲了敲治疗室的玻璃，目光却停在墙角那台氩气刀上。上周科里刚开完设备安全会，这台老机器的供气阀总让她心里发毛。实习护士小赵正踮脚拿无菌纱布，马尾辫扫过氩气刀的黑色机身，突然"砰"的一声，压力表指针猛地跳到红线区，透明输气管像条发怒的蛇扭曲起来。
"快后退！"林芳冲过去时，看见淡蓝色的气体正从接口处渗出——是氩气。这种平时藏在手术刀里的惰性气体，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面聚成薄纱般的雾。小赵的白大褂蹭到了旁边的氧气瓶，金属底座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"关掉总阀！"她扯开治疗室的窗户，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。氩气比空气重，会像水一样往低处流，23床的老张还插着呼吸机，就住在治疗室隔壁。林芳摸到供气阀时，指尖被金属冻得发麻，阀门卡死了。身后传来小赵的抽气声，那姑娘脸色发白，正盯着墙上的"氩气泄漏应急预案"海报——可预案里没写老机器会在暴风雨夜罢工。
"把治疗车推过来！"她抄起扳手砸向阀门把手，铁锈混着雨水溅进袖口。老张的监护仪开始报警，心率跳到140，陪护的大姐抓着门框喊"护士"。林芳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消防栓，突然想起十年前急诊科那场火灾，也是这样黏腻的雨夜，她抱着灭火器冲进火海时，听见自己的白大褂在风里猎猎作响。
"用湿毛巾堵住门缝！"她朝小王大喊，同时扯下颈间的听诊器，把橡胶管缠在阀门上借力。氩气浓度报警器终于发出尖锐的鸣叫，蓝光在天花板上晃成一片。当阀门"咔嗒"一声转动时，她闻到自己虎口处的皮肤被磨破的血腥味。
凌晨四点零五分，供气管道终于被切断。林芳蹲在地上检查老张的氧饱和度，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眨了眨，枯瘦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，像片即将凋零的叶子轻轻颤抖。小赵拿来新的监护仪，袖口还沾着刚才撞翻的碘伏瓶痕迹，这个总被护士长念叨"毛手毛脚"的姑娘，此刻正咬着嘴唇调整参数，睫毛上还凝着汗珠。
"没事了。"林芳拍了拍大姐的肩膀，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，东方泛起蟹壳青。她摘下被汗水浸透的护士帽，看见小赵正对着墙上的应急预案发呆，那张纸在夜风里轻轻摇晃。治疗室的地板上，氩气凝成的水痕正在晨光中慢慢消失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。
早交班时，主任特意提到昨晚的泄漏事件。林芳摸着虎口上的创可贴，听着年轻医生们讨论设备更新方案。窗外的香樟树梢挂着露珠，她忽然想起小赵刚才偷偷塞给她的润喉糖，铝箔纸在白大褂口袋里发出细微的响。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规律，只是某个角落的空气里，似乎还浮动着凌晨那场蓝色警报的余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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