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无影灯下的反光》

凌晨两点的急诊手术室里，陈立握着角膜板层刀的手突然顿住。冷白的无影灯下，刀片边缘有一丝极细的反光，像冬晨冰面上裂开的蛛丝。

"暂停手术。"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。巡回护士小林刚要开口，看见主刀医生拧紧的眉头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陈立行医十五年，经他手的角膜移植手术不下千例，这样突然的叫停还是头一回。

"刀片不对。"他把器械举到光源下旋转，不锈钢表面映出淡青色的光，"你们看这里。"麻醉师探过头，顺着他指尖望去，刀片中段果然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细线，像被岁月刻在金属上的皱纹。

器械护士小周脸色发白："昨天消毒前明明检查过的......"她的声音带着颤抖，手术室里的气氛骤然紧绷。角膜移植手术对器械精度要求极高，一旦刀片有瑕疵，极可能造成移植片切削不均，轻则影响术后视力，重则导致手术失败。

"换备用刀。"陈立解下被汗水浸透的手术帽，后颈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。小林犹豫了一下："陈主任，库里只剩一盒未拆封的了，明天还有三台飞秒手术......"话没说完就被陈立截断："救人要紧，先顾眼前。"

当第二把刀片被递入时，陈立特意用指腹轻触刃面，金属的凉意在指尖蔓延，确认无误后才重新俯身。患者是个十六岁的少年，打篮球时被肘部击中眼睛，角膜裂伤必须连夜手术。少年全麻前颤抖的睫毛和攥紧床单的手指，让陈立想起自己刚上高中的女儿。

刀片划开角膜的瞬间，他听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，仿佛踩着心跳的节奏。三十分钟后，当移植片精准贴合在创面上时，手术室里终于响起压抑的呼气声。小周擦着额角的汗说："刚才真是悬，要是没发现那道裂痕......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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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不是要是，是必须发现。"陈立摘下手套，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，"咱们手里握着的不是器械，是别人的光明。"他转身时，白大褂下摆扫过器械台，第一把刀片正躺在弯盘里，那道裂痕在术后的灯光下更清晰了些，像一道险些划穿黎明的暗线。

凌晨四点的更衣室里，陈立对着镜子揉按眉心。手机屏幕亮起，是女儿发来的消息："爸，月考数学考了98分。"他嘴角微扬，回复的手指悬在半空，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上手术台，带教老师说的那句话："医生的眼睛，要像手术刀一样锋利，更要像手术刀一样干净。"

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，他把湿透的洗手衣丢进污衣篮，白大褂口袋里的金属钥匙碰撞出轻响——那是值班室的钥匙，也是无数个守护光明的夜晚里，最温暖的锚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