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胸腔镜下的「蛛网迷局」》

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指,顺着鼻腔钻进来时,陈默习惯性地轻吸了口气。手术帽下的鬓角已渗出细汗,他隔着无菌手套捏了捏胸腔镜手柄——这台左肺下叶结节切除术本该按部就班,直到三十分钟前胸腔镜镜头探入的瞬间,他瞳孔微微收缩。

"胸膜广泛粘连。"陈默的声音通过麻醉面罩旁的麦克风传出,器械护士递来剥离钳的手顿了顿。显示屏上,原本应该光滑的胸膜腔里,无数纤维条索像蛛网般纵横交错,将肺组织与胸壁死死黏连,宛如被岁月凝固的琥珀。他想起五年前那个大叶性肺炎的少年,也是这样致密的粘连,当时开胸手术足足做了四个小时。

"准备电凝钩,调至30瓦。"陈默换了个握持姿势,镜头在狭小的间隙里缓慢平移,寻找突破口。助手小周的声音带着年轻医生特有的紧绷:"主任,粘连范围超过预估,要不要扩大切口?"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清晰起来,陈默盯着屏幕里蛛网状的纤维束,想起上周门诊时那位反复咳嗽的患者,CT片上淡薄的胸膜斑痕像被风吹散的墨点,谁也没料到掀开胸腔会是这样的"迷局"。

电凝钩接触纤维束的瞬间,淡蓝色的电弧腾起,焦糊味混着手术室的冷气钻进口罩。陈默手腕轻转,像拆弹专家般精准切断一根筷子粗的粘连带,肺组织随即轻轻回弹。"保持CO₂气压12mmHg。"他轻声提醒麻醉师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头视野——在这样的粘连里盲目分离,稍有不慎就会捅破肺组织,甚至撕裂胸廓内动脉。

三十分钟后,陈默的后颈已被汗水浸透。显示屏上的"蛛网"逐渐露出缝隙,露出下方淡粉色的肺组织。小周忽然低呼:"主任,这里有异常血管!"镜头拉近,一根直径约2mm的血管像倔强的藤蔓,从粘连带中穿出,随着呼吸微微搏动。陈默放下电凝钩,换用分离钳轻轻拨弄血管周围的纤维——这是变异的胸廓内动脉分支,一旦破裂,五分钟内就可能失血休克。

"拿显微剪。"陈默的声音稳得像锚定的船,镊子夹住血管两端的瞬间,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上手术台,带教老师说的那句话:"胸腔里每一根血管都是生命的琴弦,碰断一根,就可能永远弹不出旋律。"显微剪开合三次,异常血管被完整游离,周围的粘连带随即如退潮般分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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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最后一块结节组织被放入标本袋时,手术室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。陈默摘下目镜,透过防护面屏看了眼监护仪——血压120/75,心率72。小周脱手套时发出清脆的响声,笑着说:"主任,您刚才剥离血管时,我手心全是汗。"陈默擦了擦额角的汗珠,看着护士将标本送去快速冰冻,忽然想起患者术前紧张地攥着床头栏杆的样子,那双手上有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老茧。

"有时候啊,"他一边解手术衣一边说,"胸腔镜下的每道粘连带,都是患者生命里留下的印记。我们要做的,就是在这些印记里找到通往健康的路。"走廊尽头的家属区,患者妻子正踮脚张望,陈默摘下帽子,露出微白的鬓角,朝她轻轻点了点头。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阳光穿过手术室的玻璃窗,在他白大褂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