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轮椅会“回家”了》
清晨七点的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楼前,保洁员王大姐刚把“轮椅租借处”的牌子摆正,就看见拐角处歪歪扭扭驶来一辆蓝色轮椅。轮椅上没人,金属扶手在晨光里晃悠着,活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。

“又得满世界追轮椅。”王大姐叹气,上周她在急诊楼后面的草丛里捡过轮椅,在地下车库B区发现过轮椅,最离谱的是上个月有人把轮椅推进了女洗手间——这已经是她这周第三次整理乱停放的轮椅了。医院一共八十辆自助轮椅,每天像蒲公英似的飘到各个角落,回收全靠人工“搜救”。
住院部十三楼,退休工程师老陈正给妻子削苹果。病床边的床头柜上,摆着他的帆布工具包,里面常年装着扳手、螺丝刀和几卷绝缘胶带。自从老伴儿去年中风后,他每天都会推着轮椅带她去楼下晒太阳,一来二去,成了轮椅租借处的常客。
“您看这轮椅,脚刹总失灵。”有天他跟租借处的护士小刘闲聊,手指敲了敲轮椅扶手,“要是能装个自动归位的装置就好了。”小刘苦笑着摇头:“您不是第一个提建议的,可这东西哪是说改就改的?”
没人把老陈的话当回事,包括他老伴儿。“你都退休五年了,还管闲事呢?”老太太看着他在阳台鼓捣旧轮椅零件,忍不住唠叨。老陈没吭声,老花镜滑到鼻尖上,手里的电烙铁滋滋响着,焊锡丝在LED台灯下泛着银光。他年轻时在机床厂搞过自动化改造,现在正试着把旧轮椅的结构吃透。
第一个原型机是在某个深夜诞生的。老陈把家里的扫地机器人拆了,取出里面的导航模块,又从废品站淘来微型电机和传感器。当那辆改装过的轮椅在客厅里转了三圈,精准停到沙发旁边时,他眼睛里映着轮椅底部闪烁的指示灯,像年轻时第一次看到自己设计的机床运转那样兴奋。
第二天凌晨五点,老陈推着“试验品”出了门。住院部到轮椅租借处有三百二十步,中间要经过两段斜坡、三处转角。轮椅刚转过护士站,传感器突然发出“滴滴”声——前方有个水桶挡住了去路。老陈赶紧从工具包里掏出遥控器,只见轮椅缓缓后退,绕开障碍物,沿着墙根继续前行,最终稳稳停在了租借处的黄色警戒线内。
“成了!”他蹲在花坛边,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,把测试数据记下来。露水打湿了裤脚,他却浑然不觉,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成本控制在每台两百元以内,怎么让系统兼容不同型号的轮椅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老陈像只候鸟,每天天不亮就推着不同的轮椅出门“训练”。有次差点被值夜班的保安当成可疑人员,他掏出名牌解释:“我老伴儿在十三楼住院,我就是闲着没事鼓捣点小玩意儿。”保安瞅着轮椅底下的电路板,直夸“老爷子真厉害”。
改变是悄悄发生的。先是小刘发现,每天早上七点,总会有几辆轮椅自己“跑”回租借处,轮子上还沾着露水。后来护士站的对讲机里传来惊叹:“急诊室门口的轮椅怎么自己走了?”保洁员王大姐更是发现,现在每天只需花半小时整理轮椅,剩下的时间能多擦两遍走廊扶手。
“肯定是哪位好心人改的。”小刘把这个发现告诉护士长,两人站在监控室里,看着画面里轮椅缓缓移动的背影,像看着某种温暖的奇迹。她们注意到,每次轮椅归位前,总有个戴鸭舌帽的老人在附近徘徊,手里拎着个帆布包。
深秋的一个清晨,老陈正在给轮椅加装防水罩,小刘突然出现在他身后。“陈叔,原来真是您啊!”她看着阳台上摆着的各种零件,眼睛一下子亮了,“我们想申请把您的设计推广到全院,您看行吗?”
老陈的耳朵突然红了,他搓着手里的扳手,嘟囔着:“都是些旧零件改的,要是医院愿意出钱批量做,我可以把图纸优化一下……”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,照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上,那双手曾在机床前创造过精密的零件,现在又为医院的轮椅织出了一张温柔的“回家网”。
如今,市一院的自助轮椅都装上了老陈设计的归位系统。每当看到轮椅沿着地面的感应线缓缓前行,王大姐总会想起那个清晨,她看见一辆蓝色轮椅独自拐过拐角,金属扶手在晨光里闪闪发亮,像某个默默行善的人,留下的一道温暖轨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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