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警棍落地那刻》
凌晨三点的急诊楼走廊泛着冷光,老张握着保温杯的手有些发僵。玻璃窗外的梧桐叶扑簌簌撞在窗沿上,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警棍,金属外壳贴着皮带扣,凉得像块冰。
"张科长!急诊室打起来了!"小吴的声音带着颤音,这个刚入职三个月的年轻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老张把保温杯往值班室桌上一墩,跟着他往走廊尽头跑。消毒水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,前方围了七八个人,推搡声里夹杂着女人的哭骂。
"你们这是草菅人命!"穿灰夹克的男人满脸通红,手里攥着半截输液管,另一只手正推搡着值班医生。他身后的中年妇女瘫在地上哭号,脚边散落着几支安瓿瓶碎片。老张挤进去时,瞥见男人腰带上挂着的工地安全帽,大概是伤者家属。
"有话好好说,先松手。"老张沉下脸,伸手去掰男人攥着输液管的手指。灰夹克转头瞪他,眼白里布满血丝:"你们保卫科就知道护着他们!我爸疼得打滚,医生说等床位——"话没说完,他突然踉跄着后退半步,老张这才看见地上那滩碘伏,不知是谁打翻了。
灰夹克脚底一滑,整个人朝后摔去。老张伸手去扶,腰间的警棍却在这时候突然滑落。金属棍体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"当啷"声,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。周围人瞬间安静下来,灰夹克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警棍上,瞳孔猛地缩紧。

老张心里咯噔一下。这根警棍跟了他五年,卡扣弹簧上个月刚换过,怎么会突然松脱?灰夹克已经弯腰捡起了警棍,橡胶握把在他掌心转了两圈,指腹摩挲着棍身上"医院安保"的刻字。中年妇女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,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传来抽屉开合的轻响,所有人都盯着灰夹克手里那根泛着冷光的棍子。
"兄弟,"老张往前半步,声调放得极低,"你看这地上滑,容易摔着老人。咱先把棍子放下,有什么事咱们去办公室说。"他注意到灰夹克喉结滚动,握警棍的手却没松开。身后小吴的呼吸声变得急促,老张用余光扫了他一眼,示意他别轻举妄动。
"说个屁!"灰夹克突然吼了一声,警棍在手里抖出一道虚影,"我爸疼了三个小时,你们就拿根破棍子吓唬人?"老张看见他眼角跳动的青筋,想起自己儿子去年发烧时,妻子在急诊室门口掉眼泪的模样。他慢慢解开制服第一颗纽扣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汗衫领口:"我知道你急,换了我也急。这样,我现在带你去见院长,咱当面说这事,行不?"
灰夹克愣了愣,警棍下端轻轻磕在地面瓷砖上,发出"嗒"的一声。老张趁机又靠近半尺,闻到他身上混着汗味的烟味:"你看你妈还在地上坐着,咱先扶她起来,啊?"中年妇女突然哽咽着喊了声"柱子",灰夹克肩膀猛地一颤,警棍从手指间滑落,滚到老张脚边。
老张弯腰捡起警棍,指尖触到棍体上细微的划痕——那是去年在停车场,帮一位老太太抬轮椅时,轮椅扶手刮出来的印子。他把警棍别回腰间,冲小吴使了个眼色,年轻人立刻跑去找轮椅。灰夹克蹲在地上扶母亲,手背蹭过眼角,不知是汗还是泪。
"一会儿去保卫科喝杯热水。"老张拍拍他肩膀,"我让食堂煮了小米粥,暖胃。"灰夹克没抬头,只轻轻点了点头。走廊尽头,护士推着轮椅过来,轮轴在地面滚出"咕噜噜"的响声,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老张坐在值班室里检查警棍卡扣。弹簧没问题,卡扣齿纹也清晰,他忽然想起昨夜灰夹克摔倒时,自己侧身去扶的瞬间,可能是皮带扣勾到了警棍挂环。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响,他摸出钥匙打开抽屉,取出一块绒布仔细擦拭棍身,直到金属表面映出自己微白的鬓角。
保温杯里的茶凉透了,老张却觉得心口有点暖。远处传来住院部早班护士的推车声,叮铃哐啷,像极了警棍落地时,那声让人心脏骤缩的轻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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