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急诊铃响之后》
清晨七点半，市三院工会办公室的玻璃上还凝着一层薄薄的雾气。王主任揉着眉心，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份《首届职工趣味运动会方案》发呆。打印机旁堆着刚领回来的号码牌，橙色的塑料牌角还带着温热的油墨味，旁边是昨晚才扎好的彩虹气球，此刻蔫蔫地挤在墙角，像一群被忘记的孩子。
"王主任，各科室报名表都收齐了！"干事小李推开门，怀里抱着一摞文件夹，"急诊科居然报了十五个人，李建军主任说这次要拿团体第一呢。"话音未落，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紧接着急诊科的张护士冲了进来："主任，接到120通知，高速连环追尾，二十七个伤员十分钟后到！"
王主任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两秒，屏幕上"活动时间：本周六下午两点"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疼。上周院务会上，院长还特意提到要通过工会活动提升职工凝聚力，可此刻窗外已经能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。小李握着报名表的手有些发抖，塑料号码牌在文件夹里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"通知各科室负责人，"王主任抓起办公桌上的对讲机，又顿了顿，从抽屉里翻出那个掉了漆的铁皮茶叶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几张活动确认单，"算了，我亲自打电话。"他拨通的第一个号码是心内科陈主任，对方接起时背景里已经有护士喊"准备除颤仪"的声音。"老陈，运动会...""知道了，王哥，我这边正搬抢救设备呢，回头说。"嘟嘟声里夹杂着金属推车的碰撞声。
走廊里越来越嘈杂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。王主任走到窗边，看见急诊楼前的空地上，救护车闪着蓝白相间的灯鱼贯而入，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在晨光里奔跑。三楼的护士站传来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，他忽然想起去年除夕，也是这样的场景，工会准备的年夜饭热了又热，最后都变成了值班桌上的冷饺子。
"王主任，我们科的趣味接力赛道具还需要调整吗？"外科的小刘抱着个纸箱站在门口，纸箱里露出半截彩色的接力棒。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，发梢还沾着露水，显然是刚下夜班没来得及回家。王主任刚要开口，小刘的手机突然震动，她看了眼屏幕，脸色瞬间变了："什么？科里现在有五个危重病人？好的，我马上来！"纸箱在她怀里晃了晃，一根粉色接力棒掉在地上，骨碌碌滚到王主任脚边。
中午十二点，工会办公室的门被推开，李建军主任带着一身消毒水味闯进来，白大褂第二颗扣子没扣，露出里面沾着血迹的洗手衣。"老王，实在对不住，我们科那十五个报名的，现在全在手术室呢。"他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报名表，"你看这...""说什么呢你，"王主任往他手里塞了个包子，"赶紧吃两口，下一台手术什么时候？"李建军咬了口包子，腮帮鼓得老高："三点，肝破裂的患者。"窗外的阳光忽然亮起来，照在他袖口未干的血迹上，像朵暗红色的花。
下午两点，原本该举行运动会的大操场空荡荡的。王主任站在主席台上，手里还攥着那叠号码牌，橙色的塑料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。远处急诊楼的窗户里，人影匆匆掠过，偶尔有推着输液架的护士经过，白色大褂在风里飘起一角。他摸出手机，在工会群里发了条消息："因紧急医疗任务，活动延期，具体时间另行通知。"刚点发送，就看见李建军在群里回复："等这批伤员稳定了，我们科请大家喝奶茶！"接着是一连串的点赞和"加油"的表情包，夹杂着张护士发的一张照片：治疗室里，几个轻伤患者正围着护士们听科普，桌上摆着用气球扎的小兔子。
暮色四合时，王主任锁上工会办公室的门，彩虹气球不知何时被风吹到了窗边，夕阳的余晖里，它们轻轻撞着玻璃，像一群想要飞起来的星星。远处的住院部灯火次第亮起，手术室的红灯还在倔强地亮着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号码牌，忽然笑了——比起运动会，此刻医院里这些忙碌的身影，才是最动人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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