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巡
消毒水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，林小夏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。凌晨两点十七分，金属指针在老式白炽灯下泛着冷光，像极了太平间那些抽屉把手。
她握紧手中的登记册，第七次走向走廊尽头的停尸间。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，发出沙沙的轻响，仿佛有双无形的脚在身后亦步亦趋。电子锁"滴"的一声打开，凉气裹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，23号柜的抽屉竟又错开了一条缝。
"不可能。"她喃喃自语，指尖触到金属把手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明明半小时前才检查过，所有抽屉都严丝合缝。林小夏深吸一口气，用力将抽屉推回原位，金属滑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。
回到值班室时，王姐正捧着保温杯打盹。搪瓷杯沿磕在玻璃桌面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："又去巡房了？"她眼皮都没抬，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，"这月都第三回了，你总盯着23号柜干嘛？"
林小夏没接话，目光落在监控屏幕上。十六个画面里，只有停尸间的镜头雪花闪烁，像块永远化不开的阴云。三天前值夜班时，她亲眼看见23号柜的抽屉缓缓滑出半尺，白色裹尸布上隐约露出一角青紫色皮肤。可等她叫来电工检查，监控却显示那段时间画面故障。
"叮——"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刺破寂静。林小夏猛地转头，看见推床孤零零停在走廊尽头，金属床架泛着冷光。她突然想起上周三，也是这样的深夜，新送来的遗体明明登记在21号柜，今早却出现在23号柜里。当时张医生笑着说她值夜班太累看花眼，可裹尸布上那道斜斜的缝合线，分明和她亲手系的结不一样。
墙上的挂钟敲了三下。林小夏站起身，登记册上23号柜的名字被笔尖戳出小坑。她告诉自己只是去确认最后一次，却在推开停尸间门的瞬间屏住了呼吸——原本平整的裹尸布皱成一团，露出的脚踝上，昨天还青紫色的尸斑竟移到了小腿内侧。
"啊！"登记册掉在地上，她后退半步撞翻了器械台。镊子、剪刀噼里啪啦落了一地，在寂静中惊起回音。身后突然传来衣物摩擦声，林小夏浑身血液凝固，慢慢转头，只见王姐举着钥匙串站在门口，钥匙链上的卡通小熊在灯光下晃出残影。
"看够了吗？"王姐的声音不再沙哑，带着几分冷硬。她弯腰捡起登记册，指尖划过23号柜的记录，"十年前有个护士和你一样，总盯着这柜子。后来啊，她就成了这里的常客。"
窗外突然滚过闷雷，闪电照亮停尸间的瞬间，林小夏看见王姐身后的推床上，白色被单下伸出一只手，腕间戴着枚银色镯子——那是上个月23号柜那位逝者的陪葬品。她想跑，却发现双脚像灌了铅，眼睁睁看着王姐走向控制柜，按下某个红色按钮。
"砰"的一声，23号柜的抽屉自行滑出。林小夏终于看清，裹尸布下的人形正在缓慢蠕动，脚踝上的尸斑随着动作变换位置。王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混着机械运转的嗡鸣："人体冷冻技术的最新成果，可不能让好奇心太重的人说出去......"
雷声轰鸣中，林小夏的尖叫被淹没在金属滑轨的摩擦声里。停尸间的灯忽明忽暗，最后定格在23号柜缓缓闭合的抽屉上，仿佛一张慢慢阖上的嘴，将所有秘密吞进永恒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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