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解剖台

消毒水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像无形的手,掐得林夏鼻腔发疼。她攥紧手中的解剖刀,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解剖台上那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。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,解剖室天花板的白炽灯忽明忽暗,在瓷砖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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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她作为实习医生的第一个夜班。带教老师临时被喊去急诊,走前交代她整理新送来的尸体资料。白布下的轮廓隐约可见,脚踝处的标签写着“李芳,32岁,车祸”。林夏咽了口唾沫,指尖触到口袋里母亲留给她的玉佛——那是她每次值夜班都会带着的护身符。

资料夹里的CT片滑出来一张,林夏蹲下身去捡,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。她猛地抬头,只见白布的边缘微微颤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。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,她告诉自己这是错觉,可那颤动越来越明显,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eneath the cloth缓缓伸展。

“林夏?”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,林夏猛地转身,却只看见晃动的门帘。当她再转回来时,眼前的景象让她手中的资料夹砸在地上——白布已经滑到尸体腰部,本该平躺的躯体竟微微前倾,双臂僵直地撑在解剖台上,头颅以诡异的角度垂向胸口,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。

解剖刀当啷落地。林夏后退时撞翻了身后的器械盘,金属器皿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。她想喊,却发现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。更可怕的是,那具尸体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坐起,脊椎骨发出节节错位的咔嗒声,腐烂的指尖抠进解剖台边缘,带出几道青白的尸蜡。

“别过来......”林夏的后背抵上冰冷的不锈钢器械柜,眼睁睁看着尸体的头颅缓缓抬起。那张脸左侧完好,右侧却因车祸撞击严重变形,眼球浑浊地凸在眼眶外,裂开的嘴唇间露出半颗带血的臼齿。最骇人的是,那双眼睛似乎正透过浑浊的角膜,死死盯着她的方向。

墙上的挂钟突然发出齿轮卡住的怪响,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格外刺耳。林夏的手在背后摸索到柜门把手,指甲几乎抠进掌心。尸体的膝盖已经弯曲,脚掌即将接触地面,腐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在蠕动。她忽然想起带教老师说过,这具尸体昨天下午才送来,还没来得及做防腐处理......

就在这时,天花板的白炽灯突然全灭。林夏尖叫着拉开柜门钻进去,蜷缩在满是福尔马林瓶的柜子里发抖。黑暗中,她听见解剖台发出吱呀的声响,像是有人从上面跳下来。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皮鞋跟撞击瓷砖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她心脏上。

“嗒......嗒......嗒......”

声音停在器械柜前。林夏捂住嘴,感觉呼吸声都要震碎胸腔。柜子门把手上突然传来湿漉漉的触感,像是腐烂的手指在摸索。她闭上眼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玉佛上,映出母亲临终前苍白的脸——“夏夏,遇到不干净的东西,就念阿弥陀佛......”

就在柜门即将被拉开的瞬间,走廊里突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。“林医生!”护士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您怎么把灯关了?刚才电路跳闸了......”

应急灯在此刻亮起,昏黄的光线中,林夏浑身颤抖着从柜子里爬出来。解剖台上的白布整齐地盖着,尸体保持着送来时的平躺姿势,脚踝处的标签在灯光下轻轻晃动。她踉跄着走到解剖台前,指尖触到尸体的手腕——冰冷,没有一丝温度。

“可能是我看错了......”林夏低声喃喃,弯腰捡起地上的资料夹。当她直起身时,目光忽然落在解剖台边缘——那里有几道新鲜的抓痕,青白的尸蜡中混着暗红的碎屑,像是从腐烂的指甲缝里刮下来的......

凌晨三点,林夏站在解剖室门口回头望去。白炽灯恢复了正常,解剖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因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。她摸出兜里的玉佛,突然发现佛像的嘴角裂开了一道细纹,像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。

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咚作响,林夏打了个寒颤,快步走向亮着绿光的安全出口。身后的解剖室里,白布下的手指微微蜷起,一滴浑浊的液体从眼角滑落,在瓷砖上洇出一片暗红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