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深夜的蓝雾》
凌晨两点十七分，研究室的冷光灯在林夏睫毛上凝成霜。她盯着试剂瓶里的淡紫色悬浊液，食指关节叩了叩实验台："小陈，把3号配比再跑一遍。"
实习生小陈的黑眼圈快掉到下巴，盯着操作屏嘟囔："可是林博，这已经是今晚第七次了......"话没说完就被仪器的蜂鸣切断。淡紫色液体突然泛起涟漪，像是有看不见的手指在搅动。林夏瞳孔骤缩——她设置的是静置混合程序，搅拌桨根本没启动。
"退出去！"她猛地推开小陈，橡胶手套在操作台上刮出刺耳声响。蓝色防护服拉链只拉到一半，后颈就触到黏腻的雾气。本该透明的试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稠，表面浮起细密的泡沫，像某种生物在呼吸。
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："昨天还好好的......是不是温控系统坏了？"
"温控显示23.7度。"林夏盯着实时数据，指甲掐进掌心。三个月前她力排众议引入这套自动混合系统，现在那些"人工才可靠"的反对声仿佛就在耳边。屏幕突然闪烁，所有数据栏变成乱码，搅拌舱里传出玻璃摩擦的细碎声响。
"拿防爆箱！"她扯开墙上的应急箱，余光瞥见十年前的旧疤痕——被失控的试剂灼伤的虎口，此刻正突突跳动。那年她刚博士毕业，也是这样的深夜，因为手动混合时的分神，毁掉了整个癌症靶向制剂的样本。从那以后，她偏执地追求每0.1毫升的精准。
小陈抱着防爆箱撞翻了试剂架，安培瓶在地上滚出幽蓝的光。林夏拽下系统电源时，混合舱已经渗出淡蓝色的雾，沾到实验服上就发出"滋滋"的声响。当她颤抖着拧开手动搅拌器，突然想起导师临终前说的话："机器是人的眼睛，但心才是刻度。"
搅拌棒接触液体的瞬间，蓝雾骤然收缩。林夏屏住呼吸，按照记忆中的节奏画圈——顺时针三圈，逆时针半圈，这是她当年为了弥补失误，在实验室练了上千次的手法。悬浊液渐渐变得通透，底部沉淀着细小的银色颗粒，那是自动程序永远算不出的反应产物。
"林博，这是......"小陈凑过来，被她一把按住肩膀。窗外晨光初现，实验台上的蓝雾已经消散，只剩下清澈的液体在晨曦中微微发颤。林夏摘下手套，旧疤痕在黎明里泛着粉色，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里。
"明天叫厂商来检修系统。"她拿起记录簿，笔尖悬在空白页上方，"但从今天起，所有新药配比都要先做手动对照实验。"窗外的鸟鸣渐起，她忽然想起上次陪女儿做手工时，小女孩仰着脸说："妈妈的手比机器人厉害，因为会讲故事。"
试剂瓶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斑，林夏在记录簿上画下第一个句号。有些刻度，果然还是要用心跳来丈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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