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动开封的草莓饼干
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网，裹着住院部走廊的每一寸空气。林小满捏着空矿泉水瓶，趿拉着拖鞋往电梯口走，路过转角的小卖部时，玻璃柜里的草莓饼干突然晃了晃。
她停住脚。玻璃柜是老式的推拉门，金属把手还缠着防滑的医用胶带。那包饼干静静躺在第三层，包装边缘却裂了道小口，粉白的饼干屑星星点点落在透明塑料袋里。
"又记错了。"小满自嘲地笑，上周她买过同款饼干，明明记得离开时包装完好，大概是住院太久，脑子也跟着混沌了。推开玻璃门时，铃铛发出清脆的响，看店的陈阿姨从报纸后抬起头，眼角的皱纹堆成温暖的褶子："小满又来买水啦？"
"嗯，再来包草莓饼干吧。"小满递过纸币，目光忍不住又落在玻璃柜里——刚才那包裂口的饼干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袋口整齐的新包装。陈阿姨从货架里抽出一包递过来，塑料包装在指尖发出簌簌的响。
这天深夜，病房里的吊瓶滴答作响。小满撕开饼干包装，突然想起今早护士说的话："302床的小姑娘走了，才八岁，最爱吃草莓饼干..."她咬饼干的动作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未拆封的矿泉水瓶上。瓶盖上的塑料环不知何时崩开了，螺旋口处还沾着点水汽。
接下来的三天，类似的怪事不断发生。放在窗台的巧克力威化自动裂成两半，酸奶吸管不知谁插进了封口，就连最难拆的薯片包装袋，也总是在她伸手前就露出一道整齐的小口。小满开始刻意观察，直到某个黄昏，她看见玻璃柜里的饼干包装在无人触碰时，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捏起，封口处"嘶"地绽开一道缝。
"阿姨，这柜子是不是该修修了？"她装作不经意地指着那包饼干，"风一吹包装就自己开了。"
陈阿姨正在擦货架，闻言动作一顿，抹布在玻璃上留下半片水痕："小满是聪明人。"老人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个铁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张糖纸，"上个月走的小雨，每次来都要摸遍所有零食包装。她说等病好了，要开个全世界最大的小卖部。"
小满的指尖触到糖纸边缘，上面还留着稚嫩的铅笔字："草莓饼干最好吃，可是妈妈总说拆包装会弄疼小手。"糖纸被反复摩挲过，边角卷起温柔的弧度，像某个孩子反复练习过的触碰。
"她走那天攥着我给的饼干，说阿姨的手最暖和。"陈阿姨用袖口抹了把眼尾，"后来啊，这柜子里的零食就常自己开口。你说怪不怪，连最难撕的牛肉干包装，都像是被小牙齿咬开过。"
小满想起昨夜放在窗台上的半块蛋糕，今早发现时旁边多了片泛黄的银杏叶，叶脉间还沾着点奶油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小雨的场景：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坐在轮椅上，冲她举起草莓饼干，眼睛弯成月牙："姐姐要吃吗？我的手可厉害了，能让饼干自己变出来哦。"
现在她终于懂了。那些自动开封的零食，是某个小灵魂笨拙的善意，她用仅剩的力气触碰人间的烟火，把最爱的甜一点点分给路过的人。
"阿姨，明天起我想多买些零食。"小满拿起玻璃柜里的草莓饼干，封口处刚好露出一块完整的饼干，"就放在老地方吧，说不定...有人爱吃呢。"
夜风掀起病房的窗帘，小满把新拆的饼干放在窗台，月光里仿佛有个透明的小身影晃了晃。她想起陈阿姨说的话，每个离开的人都会变成星星，而有些星星，会留在最温暖的人间角落，继续偷偷分着手里的糖。
矿泉水瓶的盖子又自己开了，这次小满没去管。她对着空气轻轻笑了笑，拆开第二包饼干："这次换我分你啦，草莓味的，可甜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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