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急诊夜的光》
凌晨三点的雨帘砸在急救中心的玻璃幕墙上，陈苏把最后一口冷透的泡面推进微波炉，金属托盘和腔体碰撞出细碎的声响。值班室的挂钟滴答走着，她盯着自己映在自动贩卖机玻璃上的影子——白大褂领口蹭到了显影剂，左袖口还沾着半片碘伏棉球。
"陈医生！"护士站的呼叫灯突然爆亮，小吴举着病历本狂奔而来，"塌方现场送来个老人，卡在钢筋里超过两小时，血压测不出了！"
移动CT车的引擎在雨夜里轰鸣。陈苏掀开后车门时，先触到的是混着铁锈味的血腥味。担架上的老人脸色像浸了水的宣纸，右小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，消防员正在用液压剪小心翼翼切割缠绕在他身上的钢筋网。
"先做全身扫描。"她冲旁边的技师小王点点头。这辆去年刚引进的移动CT车是她最熟悉的"战友"，银灰色的机身在应急灯照射下泛着冷光，滑轨式机架能在狭小空间内360度旋转，配套的AI算法能在15秒内生成三维重建图像。
当老人被平移到扫描床上时，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。陈苏的手悬在操作屏上方猛地顿住——屏幕右下角的系统提示灯正在闪烁，自动校准程序居然卡在了初始化阶段。
"怎么回事？"小王的声音带着颤音，雨水顺着他护目镜边缘往下淌。陈苏迅速切换到手动模式，指尖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，忽然瞥见老人左手紧攥着什么——泛黄的布片上，隐约能看见"平安"两个褪色的绣字。
"稳住呼吸，大爷。"她伸手轻轻按住老人颤抖的肩膀，触到他腕间凸起的骨节。扫描床开始缓缓移动，螺旋机架启动的嗡鸣声中，她注意到老人干涸的眼角滑出一滴泪，在颧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。
屏幕上逐渐浮现出断层图像。陈苏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盆腔静脉丛破裂导致的腹膜后血肿，右股骨粉碎性骨折端刺进了股动脉。她抓起对讲机时，指甲在机身留下道浅色划痕："外科组准备，需要立刻进行血管栓塞！"
凌晨四点十七分，当老人被推进手术室时，雨势终于小了些。陈苏靠在移动CT车旁点燃一支烟，看着小王仔细擦拭设备外壳上的泥点。车载电脑突然弹出新消息，自动生成的诊断报告已经同步到全院系统，AI标注的红色危险区域格外醒目。
"上次培训时你说这机器能自动避开金属伪影？"小王忽然开口，水珠从他发梢滴在操作屏上，晕开细小的涟漪。陈苏笑了笑，指尖的烟灰簌簌落在白大褂口袋上，那里还揣着从老人手里轻轻抽出的布片，展开来看，是半枚绣着"福"字的平安符。
东方泛起青白时，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。主刀医生摘下口罩，冲她比了个成功的手势。陈苏转身望向移动CT车，晨光正沿着它的轮廓镀上层淡金色，滑轨上残留的雨水折射出细碎的虹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台设备时，工程师说过的那句话："最好的仪器，永远需要有温度的手来操作。"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女儿发来的早安语音。陈苏摸出钥匙启动车辆，车载系统开始自动校准下一次扫描参数。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，前方的街道渐渐清晰，远处的早餐铺飘来油条的香气。她打了个哈欠，后视镜里，自己眼底的血丝在黎明微光中显得格外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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