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的急诊楼外,雨丝像银针扎在移动手术车的金属外壳上。护士小夏攥着体温枪跑过湿漉漉的地砖,突然瞥见手术车顶端的无影灯正诡异地明暗闪烁——本该恒定的冷白光,此刻像濒死者的脉搏般忽强忽弱。

“周工!周工!”小夏冲进值班室,撞得搪瓷缸里的枸杞茶晃出涟漪。正在修老式呼叫铃的周明远眼皮都没抬:“又咋了?那台‘老伙计’又抽风?”说罢抄起帆布工具包,跟着小夏往手术车跑。

金属台阶刚踏上半级,周明远的手电筒就扫到控制面板上跳动的故障代码。他枯瘦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串指令,眉头却拧成麻花:“怪了,硬件自检全绿,软件逻辑也没报错……”话音未落,车顶无影灯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,映得两人脸上青白交错,紧接着又陷入死寂般的黑暗。

小夏后背冒冷汗:“这、这不会是……”周明远突然笑了,皱纹里漾着狡黠:“丫头,想听故事不?”他盘腿坐在手术车地板上,工具包当枕头,声音沉进二十年前的雾里:“这台手术车是咱院第一台移动单元,当年我跟着老主任从厂家接回来的。那天高速上暴雨,司机犯困差点冲下路基,老主任攥着方向盘吼:‘这车上的灯要是灭了,多少命得搁半道上?’”

周明远摩挲着控制面板边缘的凹痕:“后来它救过地震里的孩子,洪水里的产妇……可十年前老主任走那天,这灯突然就开始‘抽风’。厂家来检修,电路板、线路全拆了,愣是找不出毛病。直到老主任头七那天,我蹲在车里抽闷烟,突然看见代码里藏着串加密指令——老主任临走前偷偷写的,说要是哪天灯开始‘呼吸’,就是提醒后人:设备的魂,得靠人养着。”

随机图片

小夏听得发怔,雨幕里的手术车仿佛突然有了呼吸。周明远掏出老式机械表,表盖内侧刻着“护灯人”三个字:“后来我给程序加了个彩蛋,每到设备保养周期临界,灯就会模拟当年的故障。刚才看日志,保养单逾期三天了。”他拍了拍小夏肩膀,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:“丫头,这灯不是闹鬼,是在喊疼呢。”

雨渐歇时,小夏跟着周明远给手术车做全面保养。螺丝刀拧动的咔嗒声里,车顶的无影灯重新亮起恒定白光,像颗沉稳跳动的心脏。天边泛白时,周明远往工具包里塞零件,忽然哼起段陌生的调子。小夏问是什么,他挠头笑:“老主任当年编的保养歌,说听着这调调,设备才肯好好干活。”

后来小夏总会在深夜巡检时,悄悄给手术车唱那段走调的保养歌。她知道这金属巨兽的“心跳”密码里,藏着两代医械人的执着——那些在暗夜里明明灭灭的光,从不是故障,而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跨越时空的应答。

(全文987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