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车棚里的草籽心事

车棚地砖缝里的倔强

县医院后门的自行车棚，铁皮顶被晒得发烫时，地砖缝里总钻出些细弱的草芽。保洁李婶每天推着清洁车经过，瞅见那些东倒西歪的绿意，总忍不住弯腰拔。可砖缝像张咬碎的饼干，碎渣嵌进泥里，草根扎得深，拔完没过两天，又有新的芽尖顶开砖缝的浮土。

来停车的大多是穿白大褂的医生、骑电动车送药的护工。谁也没留意这些草，除了住院部三楼的晓雨。她腿上打着石膏，被妈妈用轮椅推到车棚透风时，总盯着最粗的那株草看。草茎上结了细碎的白花，风过时晃啊晃，像她住院时护士给扎的气球。

轮椅碾过的缝隙生机

晓雨偷偷给草浇水。她把妈妈泡枸杞的搪瓷缸藏在病床下，趁午后护士换吊瓶时，让妈妈推她去车棚。缸里的水沿着砖缝渗下去，草叶吸饱了，在夕阳里挺得更直。李婶发现后没骂，反而往搪瓷缸里多倒了些自来水：“细苗儿要喝水，跟人似的。”

有天值夜班的张医生停车，车灯扫过砖缝时，瞧见轮椅压过的草茎旁，新冒了三棵芽。他想起儿科病房里哭着要回家的孩子，第二天口袋里多了包花种——是自家阳台淘汰的太阳花籽。趁换班路过车棚，他蹲下来把籽撒进最大的砖缝，动作轻得像给新生儿盖被子。

草影里藏着的温柔

草越长越疯，车棚角落堆出片毛茸茸的绿。来看病的老人拄拐经过，会停下摸两把草叶；实习护士小周画护理笔记时，把草的样子描在页脚；连院长巡查时，都绕着这片草走，怕轮椅碾坏了。

晓雨拆石膏那天，车棚里的太阳花开了。红的黄的花瓣挤在砖缝间，像许多小太阳。她单脚跳着去摸花瓣，李婶在旁边笑：“当时我就想，草都能从砖缝里活出花样，人咋不行？”张医生恰好停车，看见这幕，把准备丢掉的旧花盆找出来，装满土，把花移栽进去——花盆最终摆在晓雨的病房窗台。

后来车棚的砖缝里，每年都有新草新花冒头。来住院的人走过时，总会多看两眼那些从硬邦邦地面里挣出来的绿意，仿佛看见自己或亲友，正慢慢从病痛里长出新的力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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