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尽头的暗红
小林头回值大夜班，消毒水味在凌晨变得更涩。她攥着病历本经过3号手术室，门刚推开条缝，器械碰撞声里混着股说不出的压抑——地面那滩暗红太扎眼，像块没干透的疤。
“愣着干啥？新手术要接台。”护士长张姐扯下防护面罩，额角汗珠子砸在瓷砖上。小林才发现自己脚软，张姐却弯腰从推车里摸出块橙红色抹布：“先把血迹擦干净，碘伏泡过的水要换。”
那滩血是半小时前留下的。抢救心梗患者时，体外循环机突然报警，主刀医生的手术衣后背全洇透，巡回护士踩着血痕来回递药，监护仪红灯闪得人太阳穴突突跳。直到患者瞳孔终于有了反应，所有人后背都凉得像淋过雨——地面早被血迹、冲洗液糊成暗红的河。
手套下的旧习惯
张姐擦地时，小林瞅见她手套边缘起了毛。“我们刚上班那会，手术室地板还是水泥的。”张姐突然开口，抹布在角落打转，“有回抢救产后大出血的产妇，血浸透两层胶垫，水泥缝里全是暗红。老护士长蹲在地上，拿竹片一点点刮缝里的血痂，说‘血渗进地基，下次消毒就漏空子’。”
小林跟着擦第二遍，碘伏水泛起泡沫。张姐的手套换了三代，从厚橡胶到现在的超薄款，可擦血迹时总爱蜷起手指，像怕碰疼什么。后来小林才知道，张姐头回独立值班时，抢救的小男孩最后没留住，那孩子的血在瓷砖上积成暗红的花，她蹲了整宿才把缝里的血抠干净——从那以后，她擦任何血迹都要躬着背，仿佛要把遗憾也压进地板缝。
碘伏泡不开的执念
“现在都用PVC地板，哪用得着刮缝？”值白班的李医生查房时笑张姐。张姐把新换的碘伏桶推到他脚边：“你看这桶水，泡完抹布还透亮不？”李医生瞅见桶底沉着丝暗红，不吭声了。
上个月抢救车祸重伤员，张姐在手术室守了32小时。患者家属在走廊跪成排，她擦地时听见家属哭着说“要是救不活，俺们给医院磕头”，抹布攥得更紧，把每道血痕都当成和死神拔河的绳。后来患者转出ICU那天，家属抱着张姐哭，她手背蹭到对方眼泪，才发现自己手套破了个洞，血渍从指缝渗出来，在白大褂上洇成小梅花。
小林现在值夜班，再看见手术室地面的血迹，不再只觉得怕。那些暗红被擦净又出现，像医护们和死神交手时留下的勋章——每道痕迹里，都泡着没说出口的执着，和偷偷落过的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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