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天台总飘着消毒水外的烟火气。风卷着晾衣绳上的病号服晃悠时,地面那些深浅不一的烟蒂,像被踩碎的心事,牢牢粘在水泥缝里。我第一次注意到它们,是值大夜班后躲来透口气,打火机“咔嗒”声响里,才发现这方天地早被烟头烙下痕迹。

烟蒂堆里的叹息

那天我攥着病历本,看见穿病号服的姑娘蹲在护栏边,指尖夹着没点燃的烟。她化疗后稀疏的头发被风掀起来,盯着地面新踩灭的烟蒂发呆。我下意识要劝,却听见她呢喃:“我爸以前总在阳台抽完烟才进我病房,现在他骨灰盒在储物柜,我只能来这找他的影子。”

地面烟蒂旁,她摆了个空矿泉水瓶,瓶身贴满泛黄的便利贴,写着“今天吃了两口粥”“护士夸我气色好”——原来每个烟蒂,是她和天堂父亲对话的暗号。风掠过瓶口,那些细碎的字晃啊晃,像父亲从前听完她说话,轻轻拍她肩膀的力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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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班医生的烟灰

后来我发现,值夜班的陈医生也爱来天台。他总把白大褂搭在消防箱上,点烟时手会抖,烟灰落在领口也顾不上。有次我撞见他对着烟蒂猛吸,手机屏保是个穿学士服的男孩。

他说那是去年猝死的规培生,俩人总在天台分享泡面,烟蒂堆成小山时,男孩笑说“等成了主治,要带他吃遍烧烤摊”。现在陈医生每次来,都默默多按灭一个烟蒂,像是替男孩把没抽完的烟火气续上。火星明灭间,白大褂下摆蹭过旧烟蒂,恍惚能看见两个身影曾挤在护栏边,把夜班的疲惫兑进尼古丁里。

烟蒂旁的光

深冬的天台结了薄霜,烟蒂被冻得发硬。保洁阿姨却从不扫它们,她说有回看见穿婚纱的女孩在烟蒂旁哭,未婚夫是肿瘤科护士,最后一次值大夜前,在这留了串烟蒂,每颗都刻着“撑到我娶你”。

女孩攥着婚纱裙角,把自己的口红印盖在烟蒂上——原来有些告别,要用烟火的余温才能焐热。如今那些烟蒂仍嵌在冰碴里,口红印褪成浅粉,却成了天台终年不散的、温柔的疤。

如今我再上天台,看新的烟蒂混着旧痕迹,明白这些被踩灭的星火里,藏着未说出口的牵挂、没完成的承诺,还有不敢在病房流露的脆弱。风掠过烟蒂时,仿佛能听见那些被烟火包裹的心跳,在医院的白墙之外,轻轻跳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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