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老井边的绿绒毯

医院后院长着老梧桐树的角落，藏着口青石围起的水井。井沿的地面总蒙着层绒绒的绿，像被谁悄悄铺了张旧毯子。白大褂的下摆扫过，轮椅轱辘碾过，青苔却总在雨后冒得更旺，连石缝里都往外钻，活像群不肯安分的小绒虫。

擦不完的青苔与陈姨的念叨

护工陈姨负责清扫这片角落，每天端着搪瓷盆来擦井沿。她总念叨：“这井比我来医院时岁数还大，青苔跟野草似的，擦了又长。”住院的小林趴在走廊栏杆上看，终于某天凑过去：“陈姨，这绿毛毛滑溜溜的，像果冻不？”陈姨笑着拍他手背：“小调皮，这是青苔，比果冻经折腾哩。”

小林跟着陈姨蹲在井边，指尖轻轻碰青苔，凉津津的潮气沾在指腹。陈姨往井里瞅，水面晃着梧桐叶的影子：“以前没净水器，医护们挑这井水消毒、给病人熬药。我刚当护工时，护士长还教我认井里的水纹，说水稳当才没杂质。”

青苔缝里嵌着老故事

秋雨过后，井沿青苔吸饱了水，深绿里泛着亮。小林蹲在地上扒拉，突然喊：“陈姨，这有个小瓷片！”陈姨擦手接过，瓷片边缘磨得圆润：“这是老护士的药瓶碎片，年头久了，和青苔长在一块儿咯。”

陈姨说起更老的故事：“有回冬天下雪，护士长抱着给早产儿的暖水瓶，踩青苔滑倒，人摔在地上，怀里瓶子却护得严实。后来大家在井边铺草席，可青苔还是年年长。你看这青苔，看着软和，倒像把医院的老日子都收进褶皱里了。”

小林盯着青苔覆盖的石板，忽然觉得这些绿绒绒的小家伙，像一群安静听故事的听众。

雨后，青苔接住了慌张

那天雨后，小林追着野猫跑到井边，脚一滑往青苔上栽。陈姨眼疾手快拽住他后领：“小皮猴，青苔滑，可别莽莽撞撞！”小林挂着泪珠往陈姨身后躲，却见陈姨蹲下来，指着青苔下的石板：“这青苔软乎乎的，其实是给石板穿棉袄呢。就像医院里，大家你扶我一把，我拉你一下，日子就暖乎了。”

从那以后，小林每天主动帮陈姨给井沿青苔浇水。病友们也凑过来，讲自己和青苔的交集：有人说住院时看青苔发芽，觉得春天真的来了；有人说深夜打水，青苔的影子在月光下像幅画。井边的绿绒毯旁，渐渐聚起细碎的笑声。

小林出院前，把画的“井边青苔和白大褂”贴在护士站。再去复查时，井沿新铺的防滑垫旁，青苔依旧从石缝里探出头。陈姨笑着指给小林看：“这绿绒毯啊，换了茬儿，故事却接着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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