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城市里的第一个冬天，学会了把眼泪熬成汤

清晨的风裹着灶屋的烟火味钻进被窝时，我正攥着妈妈刚塞给我的布包翻来覆去。布包里有二十个煮鸡蛋，每一个都擦得发亮，还有一叠皱巴巴的零钱——是她昨天卖了家里最后一只下蛋母鸡换的。

"到了城里给妈打电话，别省着吃，鸡蛋坏了就扔..."她坐在我床边，手抚过我外套的袖口，像小时候帮我理书包带那样仔细。窗外的天刚泛鱼肚白，村口的大巴车已经按了两声喇叭，我揉了揉眼睛，把布包往怀里塞了塞，抓起墙角的蛇皮袋就往门外跑。

第一站：出租屋的蟑螂比我先"定居"

我在城里的第一个窝，是老城区一栋破楼的阁楼。楼梯间的灯泡坏了，我举着手机照亮，台阶上的青苔滑得我差点摔了蛇皮袋。房东是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，叼着烟说："三百块一个月，水电费另算，厕所在楼下，晚上别吵着邻居。"

阁楼的窗户破了个洞，风灌进来把我带来的棉被吹得鼓起来。我把蛇皮袋里的东西倒出来：两件外套、一双旧球鞋、妈妈织的毛衣，还有那包鸡蛋。刚把鸡蛋放进抽屉，就看见墙角的裂缝里爬出来一只蟑螂，它停在我脚边，像在审视这个新来的"入侵者"。

那天晚上，我煮了两个鸡蛋，就着一杯冷水吃。鸡蛋的蛋白有点老，是妈妈煮了太久的缘故——她总怕我吃生的。我坐在地板上，听着窗外的车声，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在灶屋给我煮鸡蛋的样子：火光把她的脸映得通红，她一边翻鸡蛋一边说："等你赚了钱，妈去城里看你，给你煮红烧肉。"

我找的第一份工作，是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做实习生。面试的时候，HR问我："你能接受加班吗？"我赶紧点头："能，我不怕累。"

第一天上班，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，把前台的桌子擦了三遍，又给每个同事的杯子里倒了温水。可直到中午，都没人跟我说一句话。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我坐在会议室的角落，啃着自己带的馒头——是妈妈早上蒸的，还热乎着。旁边的女同事路过，瞥了一眼我的馒头，皱着眉头走了。

下午，主管把我叫到办公室，扔给我一摞文件："把这些资料输入电脑，今晚之前做完。"我看着那摞比我肩膀还高的文件，咽了咽口水，说："好的，我尽快。"

那天晚上，我加班到十点。写字楼里的灯都灭了，只有我桌上的电脑还亮着。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，抬头看见窗外的夜景——高楼大厦的灯光像星星一样，可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。我摸出手机，想给妈妈打电话，可看着屏幕上的时间，又把手机放下了——她应该已经睡了。

我第一次坐凌晨的地铁，是在加班到十一点之后。地铁里没几个人，我找了个角落坐下，把包里的馒头拿出来——已经凉了，硬得像石头。我咬了一口，喉咙里像塞了块棉花，难过得想哭。

旁边的大叔突然递过来一个热包子："小伙子，吃这个吧，我女儿给我带的，多了一个。"我抬头看他，他穿着一件旧夹克，脸上带着善意的笑。我接过包子，说了声"谢谢"，咬了一口——是猪肉白菜馅的，像妈妈做的包子味道。

"刚出来打工吧？"大叔问我。我点头。"我女儿也跟你一样，去年刚到城里，现在在超市做收银员。"他摸了摸口袋，掏出一张照片："你看，这是她上个月拍的，笑得多甜。"我看着照片里的女孩，跟我差不多大，脸上带着跟妈妈一样的笑容。

地铁到站的时候，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："小伙子，别灰心，日子会好起来的。"我看着他的背影，手里的包子还热着，心里突然暖了起来。

我换工作是在冬天快结束的时候。那天，我在菜市场买菜，看见一个卖青菜的阿姨，跟妈妈长得很像。她蹲在地上，把青菜理得整整齐齐，看见我过来，笑着说："小伙子，要青菜吗？刚摘的，新鲜得很。"

我挑了一把青菜，问她："多少钱？"她挥了挥手："算了，送给你，我儿子也跟你一样，刚出来打工，总吃不上新鲜菜。"我接过青菜，心里突然酸酸的。"阿姨，我给你钱吧，不然我不好意思。"我掏出钱包，她按住我的手："真不用，你要是有空，常来看看我就行。"

那天晚上，我用阿姨送的青菜煮了汤。汤里放了妈妈做的腌菜，香味飘满了整个出租屋。我喝着汤，想起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的话："我种的青菜发芽了，等春天到了，给你寄点过去。"

现在，我在城里已经住了一年多了。我换了份更好的工作，租了一间带窗户的房子，窗台上种了妈妈寄来的青菜。每天早上，我会去菜市场买阿姨的青菜，她总会给我留最新鲜的。晚上下班，我会煮一碗汤，放一点腌菜，闻着香味，就像回到了家里。

昨天晚上，我给妈妈打电话，她问我："最近吃了吗？"我笑着说："吃了，我煮了汤，跟你做的一样。"她在电话里笑："那就好，那就好。"

挂了电话，我看着窗台上的青菜，叶子上还沾着水珠。风从窗外吹进来，带着春天的味道。我想起去年冬天离开家的时候，妈妈站在村口的大巴站，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，像落在灶台上的雪。现在，我终于明白了，背井离乡不是流浪，而是带着家乡的温度，在城市里慢慢扎根。

那天晚上，我做了一个梦，梦见妈妈来城里看我，我给她煮了红烧肉，她吃着吃着，笑出了眼泪。我坐在她旁边，看着她的笑容，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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