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下狐窗共著济世篇

清河县外的柳溪村有座破败的文昌阁,书生张砚秋在此借住三年了。他科举失利后无心仕途,终日埋首农书,想为饥荒连年的乡亲们寻条活路。

这夜三更,砚秋正对着《氾胜之书》苦思,忽闻窗棂轻响。月光里立着位白衣女子,鬓边别着枝红绒花,笑盈盈道:"先生这'区田法'批注,怕是忘了咱清河多沙质土。"

砚秋惊得打翻砚台,墨汁在《齐民要术》上晕开朵乌云。女子却拾起书卷,指尖划过书页:"此处应补入'沙地筑埂保墒法',去年我见南坡老王家这么做,亩产多收了三斗呢。"她声音清泠如泉水,说的农门诀窍却比老农还精熟。

此后每夜,女子准时来与砚秋论书。她自称白灵,家住村西狐狸岗。砚秋虽疑她是狐仙,却被她的才识折服——她能说出哪种蝗虫怕青蒿气味,哪片山谷的野蜜能治咳疾,甚至能预测霜降早迟。两人常为"稻麦轮作"还是"桑基鱼塘"争得面红耳赤,最后却总在晨露初凝时相视而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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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去秋来,一本凝结两人心血的《清河农要》渐渐成形。书中不仅有改良的农具图样,还记载着"青储饲料越冬法""草药混种驱虫术"等新奇法子。白灵画的蚕桑图谱栩栩如生,连蚕宝宝的绒毛都根根分明;砚秋写的"救荒食谱",把榆树皮、槐树叶都做出了花样。

这夜砚秋誊完最后一页,忽见白灵鬓边红绒花黯淡下来。她轻咳两声,指尖竟渗出细雪般的白毛:"明日我便要迁居南山了。"砚秋忙问缘由,白灵却只取下发间绒花,化作粒饱满的麦种:"将此埋于阁后空地,明年春便知分晓。"

次年清明,阁后长出株奇异的麦子,秸秆如银,麦穗似金。砚秋依《清河农要》所载教村民耕种,果然耐旱高产。那年秋收后,村民自发修缮文昌阁,忽见梁上题着行小字:"狐非贪墨只为农,书生笔底有春风。"墨迹犹带梅香,正是白灵的笔迹。

后来《清河农要》流传天下,人们都说那白衣女子是神农座下狐仙。唯有张砚秋知道,每个月光皎洁的夜晚,仍有簌簌叶响在窗棂间徘徊,像极了当年两人辩论时,她轻摇折扇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