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菜翁与金白菜》

村口老槐树下,近来多了个卖菜翁。老汉须发皆白,佝偻着背,菜担里的白菜却水灵得惊人——叶片翠绿得像能滴出玉液,菜心裹着层淡淡的金光,清晨的露珠滚在叶上,映得整担菜都泛着仙气。

富人王元宝第一次见这菜,就挪不开眼。他家粮仓堆成山,偏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,连自家佃户的租子都要刮三层。此刻他捏着银锭子,眯眼打量:“老头,这白菜多少钱?”

“十文钱一棵。”老汉声音沙哑,慢悠悠地捆着菜。

王元宝眼珠一转,故意把银锭子在掌心掂得叮当响:“十文?我出五十文,把这担全买了!”他料定老汉定会喜出望外,说不定还能再压价。

谁知老汉头也不抬:“不卖。一人只能买一棵,多了不卖。”

王元宝的脸顿时沉下来。他活了半辈子,还没见过给钱不赚的人!可看着那泛着金光的白菜,喉咙里像爬了蚂蚁。他咬咬牙,扔下十文钱,粗鲁地拔了棵最大的,转身就走。

当晚,王元宝的小妾用那白菜熬了汤。白菜刚入锅,满屋就飘起异香,喝一口,竟觉得多年的老寒腿都暖烘烘的。王元宝一拍大腿:“这菜是宝贝啊!”他立刻叫管家去寻卖菜翁,无论如何要把剩下的白菜全买回来。

可第二天,管家空着手回来,支支吾吾道:“老爷,那老头说……说您心太贪,今日的菜不卖您了。”

王元宝气得摔了茶杯。他活了五十年,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份,哪受过这种气!第三天天不亮,他亲自蹲在老槐树下,见老汉挑着菜担过来,立刻堆起笑脸:“老神仙!我昨日是猪油蒙了心,您大人有大量,这担菜我出一百文一棵,全要了!”

老汉放下菜担,忽然抬起头。晨光里,他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金光:“我这菜,本是后山灵泉灌的,寻常人吃了强身健体。可若是心术不正的人……”他顿了顿,指了指菜心,“这金光便会变成毒刺,扎得人夜夜做噩梦。”

王元宝心里一咯噔,嘴上却硬:“我……我心善得很!”他抢过菜担,扔下一贯钱,头也不回地往家跑。

当晚,王元宝家飘出的香气比前一日更浓。他舀了一大碗汤,仰头灌下,却觉得喉咙里像吞了团火,接着腹痛如绞。夜里,他果然做起噩梦:梦里自己变成了一棵白菜,被无数只手撕扯,那些手正是被他克扣过租子的佃户、被他赖过账的商贩……他惊叫着醒来,冷汗湿透了被褥。

接连三日,王元宝汤水不进,人瘦得脱了形。第四日清晨,他挣扎着爬到老槐树下,见卖菜翁正在收拾菜担,忙跪倒在地:“老神仙饶命!我知道错了!”

老汉放下担子,叹了口气:“我本是后山狐仙,见你富甲一方却为富不仁,特来试你。钱财如流水,若不懂惜福积德,再多宝贝也会变成祸根。”说罢,他从袖中取出一颗晶莹的白菜籽,“今日起,把你粮仓的米分一半给穷人,用这菜籽种出的白菜,才是真正养人的。”

王元宝磕头如捣蒜。等他抬起头,老槐树下只剩空荡荡的菜担,晨雾中仿佛有只火红的狐狸一闪而过。

后来,王元宝果然开仓放粮,还把家里的地分了些给佃户。他种下的白菜虽没有金光,却清甜可口,吃了神清气爽。村民们都说,那是老神仙给他的改过自新的机会。而村口老槐树下,再也没人见过那个卖菜翁,只留下一筐筐水灵的白菜,在晨露里闪着朴实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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