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秀兰的豆腐摊儿刚摆开,竹匾里的嫩豆腐还冒着白汽,她正蹲在地上捡青菜,裤脚沾了点泥——今早下了点毛毛雨,菜市场的地面滑溜溜的。听见有人喊“秀兰”,抬头一看,是隔壁楼的张叔,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慌慌张张过来,车筐歪得厉害,里面的馒头滚了一地,馒头皮都摔破了,露出里面的白面。

“张哥,你这是咋了?”陈秀兰擦了擦手,站起身。

张叔拽着她的胳膊往巷子里走,手背上全是汗,从怀里掏出个破了的自行车灯,玻璃碴儿还沾着点暗红的血,声音发抖:“我刚才在路口撞了个人——那女的抱着孩子,穿件粉色外套,我骑得太快,没刹住……我吓得赶紧骑走了,这灯掉在那儿,你帮我藏藏,别让人找着。”

陈秀兰盯着那灯,喉咙像塞了块凉豆腐,发紧。去年冬天她发烧到39度,是张叔帮她看了一整天摊子,还去巷口的小诊所给她拿了药,用保温杯装着姜茶,说“秀兰,你得趁热喝,不然身子扛不住”。那姜茶的味儿,她现在还记得,辣辣的,却暖到心里。可现在,她想起撞人的场景:那女的可能抱着孩子躺在地上,孩子哭着喊妈妈,路过的人围过来,有人打120,有人找肇事者——而肇事者是张叔,是帮过她的张叔。

“秀兰,算我求你了。”张叔的眼睛红红的,“我儿子明年要考研,要是我进去了,他学费咋办?他妈走得早,我就这么一个娃……”

陈秀兰的手攥着围裙角,指尖都发白了。她想起自己的儿子,小时候被车撞过,腿上缝了五针,是个穿蓝外套的好心人送他去医院,不然现在说不定还留着后遗症。那好心人没留名字,只说“应该的”。现在,她要是帮张叔藏了灯,是不是就对不起那个好心人?是不是就成了帮凶?

巷子里的风刮过来,吹得她脖子发凉。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青菜,叶子上沾了泥,像她此刻的心情,乱糟糟的。“张哥,”她咬了咬嘴唇,“这事儿不能藏。要是人家有个三长两短,你这辈子能安心吗?你儿子要是知道你藏了秘密,他会咋想?”

张叔蹲在地上,双手抱着头,肩膀发抖:“我怕……我真的怕……”

陈秀兰蹲下来,拍了拍他的背,声音软下来:“张哥,我陪你去自首。要是受害者没事,说不定能轻点儿。你儿子要是知道你敢承担,他会骄傲的。”

张叔抬头看她,眼睛里全是泪,点了点头。

两人一起去了派出所。陈秀兰坐在走廊里,看着张叔进去的背影,心里像揣了只兔子,跳得厉害。直到下午,张叔出来了,脸上带着点释然:“警察说,受害者母子都没事,只是擦破了点皮。那女的还说,要是我早去,她就不追究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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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秀兰松了口气,笑了: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
后来,张叔的儿子周末来看他,带了他爱吃的红烧肉。小伙子坐在院子里,对张叔说:“爸,你做得对。要是你藏着,我才会看不起你。”张叔摸着儿子的头,笑出了眼泪。

陈秀兰的豆腐摊儿还是每天早上摆着,嫩豆腐冒着白汽,她笑着给客人装豆腐,手里的秤杆儿晃得稳稳的。有人问她:“秀兰,你咋每天都这么开心?”她指着竹匾里的豆腐,说:“你看这豆腐,要是藏了坏味儿,就卖不出去了。人也一样,藏了秘密,心里就不踏实。”

风里飘来豆腐的香味,夹杂着菜市场的烟火气。陈秀兰知道,有些话,不能藏在心里。藏久了,会变成石头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而说出真相的那一刻,心里的石头落了地,比吃了最甜的豆腐脑还舒服。

市井故事,守口如瓶,艰难抉择,人性考验,日常冲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