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峪里青娘子,一针一线续尘缘

话说清末民初,太行山下有个青石峪,山高路险,十里八乡就一个老郎中,还缺医少药。山里人砍柴、采药、种地,磕磕碰碰是常事,遇上骨折、烫伤,往往只能硬扛,轻则落个残疾,重则丢了性命。

这年开春,峪里来了个游医,三十来岁年纪,穿身青布褂子,背上药篓里装着些寻常草药,眉眼弯弯,说话带点山野里的清冽气。旁人问她姓名,只说姓青,大家便叫她“青娘子”。

青娘子医术怪得很。有回,猎户王老五上山打熊,被熊瞎子拍断了腿,骨头茬子都戳出皮肉,老郎中摇头说“没救了,锯腿吧”。青娘子却摆摆手,从药篓里摸出几片巴掌大的绿叶,捣烂了敷在伤口,又取根银针,在王老五膝盖旁扎了三穴,最后撕块青布缠上,说:“三天别碰水,保准能走。”

王老五媳妇将信将疑,谁知第三天拆开布条,伤口竟已结痂,骨头也长好了,捏着腿肚子转两圈,跟没断过似的。这事一传开,青石峪的人都往青娘子住的破庙里涌。

又有回,村西头二丫煮糊糊时打翻了锅,胳膊上烫出碗口大的燎泡,疼得直哭。青娘子不慌不忙,从溪边摘了把开小蓝花的草,揉出汁涂在烫伤处,又从怀里摸出个布包,里头是些细麻线,她拈起线头,在二丫胳膊上轻轻一绕,嘴里念念有词。不过半炷香,二丫的哭声就停了——燎泡消了,只留层薄皮,第二天连皮都蜕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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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里人都说青娘子是活菩萨,可她从不收礼,只说:“山里草药养人,我不过是借花献佛。”她见村里后生栓柱老实,又肯学,便常教他认草药:“这是接骨木,叶子捣烂能续筋;那是止血草,嚼烂了敷伤口,血立马就止……”栓柱娘有老寒腿,青娘子还教他推拿手法,说:“按这几个穴位,比吃十副药都管用。”

转眼过了半年,秋收刚过,山里下起头场雪。那天夜里,栓柱娘的寒腿又犯了,疼得直哼哼。栓柱想起青娘子说过,后山崖上有种“雪莲花”,专治老寒腿,便披了件破棉袄,打着火把往后山走。

刚到崖边,就见雪地里有团白影在动。栓柱凑近了看,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,后腿被捕兽夹夹着,血染红了雪地。狐狸见了他,眼里竟像含着泪,哀哀地叫了两声。栓柱心善,忙撬开夹子,把狐狸抱在怀里往破庙跑——他知道,只有青娘子能救它。

破庙里没点灯,只有月光从窗棂漏进来。栓柱刚喊了声“青娘子”,就见里屋走出个人,正是青娘子。可她身后,竟拖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,在月光下泛着银光!

栓柱吓得手一抖,狐狸“噌”地跳下地,摇身一变,竟成了青娘子的模样!两个“青娘子”并排站着,眉眼、衣裳分毫不差。

“你……你是狐仙?”栓柱结结巴巴地问。

其中一个青娘子笑了,尾巴慢慢收了回去:“不瞒你说,五十年前,我还是只小狐狸,被猎人追得掉下悬崖,是你爹救了我,给我敷了草药,放我回山。如今他虽不在了,我总得还这份情。”她指了指另一个“青娘子”,“这是我的真身,平日里化人形行医,就是想教你们些活命的本事,省得再有人像当年的我一样,受伤了只能等死。”

说罢,两个身影渐渐合二为一。青娘子从药篓里取出本泛黄的书,递给栓柱:“这是我攒的药方子,你照着学,往后青石峪的人,就靠你了。”

栓柱还想说什么,青娘子却化作一道白光,飘出庙门,消失在风雪里。雪地上,只留下那株他刚采的雪莲花,花瓣上还沾着几滴狐狸的血。

后来,栓柱照着药方行医,青娘子教的接骨、止血、推拿手法,他样样精通。村里人都说,栓柱的医术跟青娘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连说话的调调都像。

再后来,青石峪的人再也不愁受伤,孩子们听着“青娘子续尘缘”的故事长大,都说那只白狐狸,其实是山里的药神,披着人皮,来教凡人怎么疼惜自己,也疼惜那些不会说话的生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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