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刚爬上阳台栏杆，张阿姨就搬着小凳子坐下来，指尖抚过月季的花瓣——这株粉月季是她三年前从老家带来的，用一只红陶盆装着，盆沿还有道水泥补的小裂纹，那是去年孙子跑着玩撞翻的，她蹲在地上补了半小时，像给老伙计贴了块创可贴。
“张姐，快来看通知！”楼下王姐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张阿姨扶着栏杆探出头，看见王姐举着张A4纸晃了晃：“小区要搞‘最美阳台’评选，下周末检查！”
等张阿姨下楼接过通知，眼睛立刻盯在了“评选标准”那一行：所有盆栽需使用统一白色花盆，违者扣分。她的眉头一下子皱成了麻花——自家阳台里，红陶盆种着月季，黄瓷盆养着多肉，蓝塑料盆装着绿萝，连去年从菜市场捡的破瓦盆都种了太阳花，哪来的白色花盆？
“这规则真奇怪，花盆颜色能当饭吃？”王姐撇了撇嘴，“我家那盆君子兰用紫砂盆养了五年，换白盆说不定要烂根。”可张阿姨却犯了轴：“人家既然定了规则，肯定有道理。你看上次社区搞卫生，要求门口不能放鞋架，最后不也整整齐齐的？”
当天下午，张阿姨就去超市买了桶白漆，搬着所有花盆到阳台。她蹲在地上，先用砂纸把红陶盆上的裂纹磨平，再蘸着漆慢慢涂——白漆味呛得她直咳嗽，眼泪都出来了，可看着逐渐变白的盆，她倒笑了：“这下符合规则了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张阿姨每天都要去阳台看几遍。可第四天早上，她刚推开阳台门，就愣在了原地：粉月季的叶子卷了边，像被晒蔫的青菜；多肉的叶片掉了两片，光秃秃的像个小光头；连最皮实的绿萝都垂了脑袋，藤条软塌塌地搭在盆沿。
“这是怎么了？”张阿姨急得直搓手，赶紧给做园艺的侄子打电话。侄子过来一看，指着白漆盆叹气：“红陶盆透气好，你涂了漆，水排不出去，根烂了！”
评选那天，张阿姨站在阳台里，看着枯蔫的花草和雪白的花盆，喉咙像塞了块棉花。评委们走过，只扫了一眼就摇摇头：“可惜了，花草长得不好。”其中一个年轻姑娘蹲下来，摸了摸白盆：“阿姨，其实我们没强制要白盆，只是建议用浅色盆更显干净，主要看植物状态。”
张阿姨愣住了，她盯着姑娘的脸，又看看手里的白漆桶，突然笑出了声——笑完又有点想哭。晚上，她搬着花盆坐在楼下，王姐递过来一杯茶：“我说什么来着？花盆是装花的，不是装规则的。”
第二天，张阿姨把所有花盆都重新刷了漆：红陶盆变回了原来的砖红色，黄瓷盆添了几道手绘的太阳，连破瓦盆都用彩纸贴了圈花边。她把月季移回红陶盆，浇了点水，摸着叶片说：“老伙计，咱们不凑那个热闹了。”
一周后，阳台里的月季又抽出了新枝，嫩叶上挂着露珠，像在笑。张阿姨坐在小凳子上，看着阳光下的彩色花盆，想起那天的闹剧，轻声说：“原来最傻的不是规则，是我为了规则，忘了为什么要养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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