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卷狐影护青锋
清溪古镇的老人们常说,镇西苏家祠堂的供桌上,躺着一把能镇住山精水怪的古剑。剑名“镇岳”,剑身如秋水,剑柄缠着百年老藤,是苏家世代相传的镇族之宝——据说千年前苏家先祖从华山采得玄铁,请铸剑名师所铸,剑成之日霞光漫天,自此清溪古镇再无妖邪敢近。传到苏墨卿这一代,苏家已人丁单薄,只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。
墨卿自幼体弱,却极好读书,白日在镇上私塾教书,夜里便抱着祖传的剑谱,在祠堂陪镇岳剑枯坐。他知这剑不仅是苏家的根,更是古镇的魂——祠堂地下有处寒泉,剑插泉眼,寒气便能顺着泉脉流遍全镇,压住后山那只被封印了五百年的“赤瞳蛟”。只是近来寒泉的水汽越来越淡,祠堂梁上的蛛网竟结了又破,墨卿总觉心神不宁,翻遍剑谱也找不出缘由。
这夜月色如霜,墨卿正对着剑谱皱眉,忽闻窗棂外传来一声轻笑,清越如银铃。他抬头,见檐角蹲着个红衣少女,发间别着朵白梅,身后竟有条毛茸茸的赤狐尾巴,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晃。墨卿吓得打翻了砚台,墨汁泼了满桌,那少女却纵身跃下,落在他面前,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:“苏先生莫怕,我不是来偷剑的。”
少女自称青妩,是后山竹林里修行的狐仙。三百年前她被猎人所伤,是墨卿的曾祖父救了她,还在她伤处敷了苏家秘制的草药。“如今赤瞳蛟快要破印,寒泉镇不住它了。”青妩指尖划过镇岳剑的剑鞘,“它能感知到剑的灵气,再过三日月圆之夜,必会引山洪冲垮祠堂,夺剑脱困。”
墨卿心头发紧:“剑谱上说,需以‘至诚之血’浇灌剑心,方能重凝剑气。可我……”他一介书生,连杀鸡都不敢,哪来的“至诚之血”?青妩却笑了:“先生的血不行,我的却能暂代。只是需先生以文气引动剑中灵识,咱们得合力布阵。”
原来狐仙修行千年,心头血有凝神聚气之效,而苏家世代书香,文气早已渗入剑中,墨卿的笔尖灵气,恰是唤醒剑灵的钥匙。接下来三日,墨卿白日教书,夜里便在青妩指点下,以朱砂为墨,在祠堂地面画“八卦锁灵阵”。青妩则采来晨露、夜霜、竹心、梅魂,调和成引灵水,一遍遍擦拭剑身。镇岳剑渐渐有了温度,剑鞘上的老藤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。
月圆之夜,狂风骤起,后山传来隆隆巨响,赤瞳蛟的咆哮震得瓦片簌簌发抖。祠堂大门“砰”地被撞开,浊浪裹挟着黑气涌了进来,蛟头探出水面,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供桌上的镇岳剑。墨卿握紧毛笔,足尖踏在阵眼上,高声念诵剑谱心法;青妩飞身跃上供桌,指尖划破心口,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在剑脊上——“嗡”的一声,镇岳剑骤然出鞘,化作一道青虹,直刺蛟眼!
赤瞳蛟吃痛怒吼,尾巴扫向墨卿。青妩纵身挡在他身前,衣袖一挥,漫天白梅纷飞,化作结界挡住水浪。墨卿趁机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阵图上,朱砂线骤然亮起金光,将蛟身牢牢锁住。镇岳剑在空中盘旋一周,带着青妩的心头血与墨卿的文气,再次刺入蛟颈七寸——黑气溃散,蛟身化作黑烟消散,寒泉的水汽重新升腾,带着清冽的凉意漫过祠堂。

风停雨住,青妩脸色苍白,尾巴蔫蔫地垂着。墨卿忙扶住她,从袖中取出曾祖父留下的草药:“我这就为你疗伤。”青妩却摇了摇头,指尖轻点镇岳剑,剑身上浮现出一行小字:“文心守正,狐影护灵,此剑当传千代。”她笑道:“我修行尚浅,需回山闭关了。先生放心,往后每年梅开时,我都会来看剑。”说罢化作一道红光,消失在竹林深处。
此后清溪古镇再无妖邪作祟。苏家祠堂的镇岳剑依旧插在寒泉中,只是剑柄的老藤上,每年冬天都会开出一朵小小的白梅。镇上的孩子常围着墨卿问:“先生先生,那红衣姐姐什么时候再来呀?”墨卿便指着祠堂的方向,笑着说:“等梅花开了,她就来了——她和我们一样,都在守护着这里呢。”
而那柄镇岳剑,后来成了清溪古镇的传说。人们说,是书生的笔,狐仙的尾,还有那柄有灵的剑,一起守住了一方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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